木深,我们不留同学录,因为不会分开。
竹子,我们要考同一所大学,选同一个专业,还像现在这样一起听课,我还想吃你带的早餐。
没有所谓的山盟海誓,只有一份藏着彼此的未来祈盼,听似荒唐的一辈子,却正是年少轻狂时许下的动人诺言。
夜色下的竹林比白日里神秘些,月光穿过叶片小隙洒下林间,几处浅水洼中落入些末了冷雨,激不起涟漪,倒是与其周遭的竹木落影交错,恍若在雪地里随意倒上了浓墨。竹林西侧,那对年少情侣正附耳私语,他们脚心踩着雪,双肩披着墨,眼底盛着星星,心尖上兜着沉甸甸的梦想。
“想我了?”木深大拇指捧上竹子的脸颊,拇指若有若无地蹭着。
竹子像一只树袋熊,紧紧抱住木深,低声道,“嗯。”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人将近半月未见,早已不知隔了多少个秋。究其缘由,正是木深的父亲在为他保底上军校做准备,木深身高是达标的,眼睛也不近视,但是初中打群架时断了锁骨,康复后一直未矫正,这会儿便抽出时间去了做手术。
休息两周后终于能正常行动,不过,还是需要间歇性地复查。听说吃水果有助于伤口恢复,竹子拿着粉色小刀,一个苹果一个梨地削着,塞进木深嘴里,心底念叨着他快点好起来,加速回到可以每天见面的日子。
不知是竹子的许愿真的灵了,还是年轻人身体机能的优势,木深痊愈地比医生预估要快许多,春季也走到了尾声。
盛夏未至,午后的阳光虽有些刺眼,覆上身却格外柔和。班主任领上几个男生,抱着一摞摞厚重的书走进教室,新鲜的油墨味铺面而来,空气中承载着无限期望。
《高考志愿填报手册》发下来,人手一本打开翻阅,里面是全国各所大学的简介,以及近几年的收分标准。课间,木深抱着书坐到竹子旁边,一边翻阅一边问到,“你想考哪个?”
“嘿……你这话问的,好像我们想上哪所大学,就能上哪所一样。”竹子咬着笔头,调侃着。木深和竹子都不算优等生,但排名很接近,上一本没问题,想考到同一所大学,也不是没可能的。
木深忽然捉弄一般,拉了拉竹子拖着下巴的右手,竹子磕了一下,夺过书漫无目的地看着,缓缓道,“我也不确定……可能我会想学英语专业吧,或许会更擅长一点。”
她在做决定时往往优柔寡断,有时候又很随意,总的来说,就是找不到定位,弄不清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夹着中性笔的手指缓缓划过一行行大学名称,竹子的指尖停在四川外国语大学,“诺,比如这个,每年收分不会比一本线高出太多,努力一点,也是有机会考上的,而且就在重庆,离家也近……哎?你呢?你有想学的专业吗?”
木深望着竹子,视线又转移到那本厚厚的书上,道,“嗯……我想学政法类,我爸想让我上军校,但我不想,你看,”他手指落在西北政法大学处,继续道,“这所学校,我想学法。”
竹子凑过去看学校信息,历年分数线和方才的四川外国语大学相差不大。
“你看,”木深目光落在一排排专业名称上,接着道,“这所学校有英语专业,还有商务英语,你也可以上哎。”
竹子手指腹摩擦着笔盖,刚想张口说话,就被一阵上课铃打断。班主任板着脸走进教室,同学们瞬间回到自己的座位,翻开练习本刷起题来。
结伴奋斗的日子总是短暂,教室正前方的高考倒计时日历被一页页撕下,余下两张附在墙上摇摇欲坠。
初夏夜晚的凉风拂过,教学楼侧的竹林嗖嗖作响,有一对校园情侣在这里最后一次拥吻。蝉鸣声与风声碰撞,奏出梦幻色的乐章,章里谱写着这对年少男女——竹子和木深,在这片林中的每一声笑,每一滴泪,和每一份承诺。那些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回忆,刻落在脚旁小溪石壁上,由潺潺流水带着,奔向一望无际的远方。
6月7日、8日,两日的高考哗地过去,竹子快步走出考场,兴奋地凑到班主任面前,
“老师!我这次指纹居然录上了,而且每场都是,一次就录上了!”
班主任哈哈大笑道,“好!那就好!”
竹子参加第三次诊断考试的时候,由于指纹无法识别而被拦在考场外,差点急哭了,也所幸那次发现问题,才没让正式考试时出同样的幺蛾子。
6月8日当天,竹子没有见到木深,因为他这几日不留校,早已被家人接走了。
高考分数正式出来前,班上的男生姜帅邀请平时好哥们儿去自己家作客,允许带班上好友,也允许带男女朋友,就这样,拖家带口,几乎全班都去了。
姜帅家座落在四川阿坝自治州的汶川县,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地震,现在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路交通焕然一新,加上此处空气清新,自然之景甚美,更使得一波又一波游客慕名而来。
一顿烤全羊午餐后,同学们便开始分散活动。四五个人走到一处极高的庙堂下,据说去年有一个不是很出名的明星在这里拍过戏。一群人踮起脚,通向庙堂的前方是石块儿摞起的台阶,一层又一层,就这么站在脚下,一眼望不到尽头。
华小楠忽然提议到,“我们来一场比赛吧!谁先从这里走上去,谁就算赢!”
众人纷纷附议,比赛开始。突然发现有人作弊,是木深和竹子拉着手,一同借力往上爬着。
“哎!你们两个!”华小楠指出道,“啧啧啧,下次我也找一个人拉着我走。”
呼烨轩从小在山上长大,体力自然是不错的,她第一个登上去。眼看着竹子和木深就快到了,她冲言宏晟叫到,
“哎哎!你快一点,你到底行不行!”
言宏晟累得说不出话,白了她一眼,心想道,你倒好,把包都扔给我,你来背这么多东西试试?
很快,一行人气喘吁吁地到了台阶顶。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原本的细雨丝渐渐变粗,落地声响亮起来。
众人纷纷抱怨起来,待在原处,盼着雨小一点。可眼看着这雨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言宏晟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阿陈,找人送伞来。
竹子伸出右手,雨水落在指甲上,绽开一朵水花,她靠着木深,轻轻说着,“刚刚,我想了你以前写给我的一句话。”
木深揽着竹子的肩膀,望着小片透明的水花,问道,“哦?哪句话?”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留你在此中。”竹子望着房檐处汇集流下的雨,答道。
她很少读课外书,能记住这么一两句文绉绉的话,已实属不易。
“那你知道后面一句是什么吗?”木深问她。
“嗯?”竹子转过头来。
木深眉间含笑道,“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便天无雨,我亦在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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