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号晚上,爱人开始打包行李,真正的惦念和难舍其实就是从那一时刻开始的。
我开始装作若无其事,说着与眼前不发生关系的话,话有点多有点刻意,但就是不敢再叮嘱了,冲到嘴边的话没有任何新意,可我却已经虚构出分别的画面了。
在长沙,我们住的藩后街位于芙蓉区,湖南工商大学在岳麓区。岳麓区有多大呢?我想着离岳麓书院没多远才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女儿说,岳麓区指的是她们大学的南校区,北校区网约车要60元。我不知怎么慌了起来,离酒店60元的路程我竟然觉得很遥远了,竟忘了自己是坐了32小时火车才来到湖南的了。
老远就看见了湖南工商大学几个字,我骤然紧张了,觉得皮肤刷的一下。
从志愿者把女儿行李箱接过去到我只能看见女儿头上的帽子,这一段时间的心跳分不清快慢,快的时候站不住脚,慢的时候有点无力感,大脑是空的。校门口真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乱糟糟的湖南口音充斥在耳孔里,这时,我依然能看见女儿的背影的,她比大多孩子都高,我不敢流泪,也不敢看孩子爸爸,其实就是胡乱想着,隔着一层层人群,往校园里看着,一直到女儿上了大巴。
终于上大学了,我装着无所谓地对爱人说。他也装着无所谓地笑着答应着。在地铁上,他总是在偷偷看我,我也知道,如果我们的目光对上了,他就搂我一下肩膀。我那时的心,总是一剜一剜的,好想哭啊。
去凤凰古城的火车上,女儿不时地给爸爸发来照片,她的宿舍,她的床铺,事无巨细地报告着,她忙得还没有时间多想,我已开始想她。
12号在凤凰古城,三点钟忽然醒了,我是有三点醒的习惯的。拿起手机看朋友圈时我忘了这是在酒店了,我大声地哭起来。夜深人静,正在睡觉的爱人惊醒后懵了,不知怎么了,拿起手机一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站在床边任我大声嚎啕。女儿忘记了应该,她有个同学跟我是微信好友,我看见她们在朋友圈里的对话,女儿说她在被窝里哭了一宿,她说她后悔离开亲人这么远了,她说辅导员来看她,她一个没有绷住当着很多人大哭……
接下来的行程,女儿哭的样子总是毫无防备地出现,我以为我是有能力劝自己的人,可是没想到这种对孩子的牵挂打败了一切。那种希望听到孩子近况又怕有新的惦念出来矛盾着,这种惦念使我魂不守舍,总是莫名地流下泪来。爱人尽量把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笨拙地讲些与景点相关的故事。我总是下决心叮嘱自己配合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夫妻难得的旅行。可是,我并没有做好。
白天劳累好些,到了晚上,我躲在洗手间里一边洗脸一边流泪,女儿不跟我联系,她跟爸爸说,连听语音的勇气都没有了。可能没有经历的人觉得我过于伤感了,孩子上大学是好事,至于这样放不下吗?可当娘的心啊,这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
爆发的情绪是在张家界,爷俩通话我听见了,她依然是想家想到不行……现在想想有点对不起爱人,他想跟我走遍三湘大地的心我辜负了,我觉得我当时兴致勃勃的游玩像是罪过一样,这是我情绪过激了,但是没办法,我们提前结束了旅行。
最忘不了的是再次返回长沙。
带着歉意,我们去蔡锷广场去吃傣妹火锅,因为这是爱人念念不忘的,我想陪他吃顿他喜欢的。我们两个像是下着什么决心做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其实我们都明白,我们在为彼此成全或者彼此安慰。我们聊着这些日子走过的地方,聊着有趣的事,就是不敢提起女儿。快要吃完时,喝着啤酒我其实已经想哭了,他说,要不去学校见孩子一面再走。我现在也不敢想我当时的表情,我端着酒杯看着他好一会,那有什么用呢?我说,然后不是还要分离吗?我笑着流着泪。他看着我,不会安慰地看着我。
长沙火车站与长春站不能比,旅客显得更多,真是不敢回忆的等车心情,多少人的欢乐也无法阻止我的伤感。
我给女儿留言:现在无法改变的是,大学不能变,接下来你要独自面对所有一切不能变,你如今的生活是你妈妈曾经梦寐以求的,你克服眼前所有的情绪好好享受大学生活,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会坚强地度过这一段艰难的时期的。
现在想起回头记录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我心境平和,因为女儿已经适应了她的大学生活,她有了新朋友,想加入的社团和融媒体也如愿以偿,想选择的导师也被选择。她不再无谓地抱怨和吐槽,跟我分享一些校园生活趣事和湖南美食,最最重要的是,她能够坚持锻炼身体,竟然减了20斤体重。
她常常拿着画板坐在长椅上画画,耳朵里听着喜欢的音乐,因为遭到围观使自己有了艺术家的感觉。
这是我最想看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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