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生活

斟酌生活

总觉得生命再老，也总能再多活一年吧。
所以我选择一次又一次出行，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像在打赌，打赌我离开时有的一切，再回去时一切都在等我。直到父亲突然来电，说家养了十二年的狗儿将要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我知道这一次它没等到我，我也再见不到它的时候，心里满是愧疚感，这该来的始终是来了。我难过的事情不仅是作为一个成年人隔天要继续认真工作，认真吃饭，到了晚上认真的想念导致泣不成声，更难过于我很清楚这陪伴了十二年的时间的家人，也许我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平复心情完全接受它离开的事实。甚至，我已经在开始计算时间，做好准备迎接下一次离开我的事物。

我开始重新斟酌离家远行这件事情，今天后不后悔，今天没有回家看它最后一眼，明天会不会后悔。这么想着，觉得生活真的是个冷血的东西。
实为难过的一天，实为漫长。正好我的泰国房东让我给她的曲子填上歌词，词是没心思填了，巧的是，我们之间也曾经讨论过有关于“”后悔”的话题。

那天音响里放着周杰伦的《外婆》。
房东脱下了睡服穿上干练的外衣，迈着步子走进客厅里，
“小三，你会打电话问候家里的人吗？”
我用洗碗的时间想了半会儿，
“外婆吗？会想念，但不会通话问候。”
房东说这一定是往后我会感到后悔的事情。
我答不上话。因为很多时间里我只跟自己交流，毕竟能够用嘴巴表达的语言非常贫乏。
但她说了定会后悔的时候，我浮想起有一天。我在清晨醒来莫名的念想起一位已故的亲人，眼泪哗哗哗地无故就掉落下来。
我记不清那天是几号，是几度气温，是几何心情。
我的记忆始于那天下午五点的一通电话，
“现在你在哪？” 她的声音带着哭泣。
“刚把客人的狗送回了家，你怎么了？”
“你回家放好航空箱赶紧去外婆家，可以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一时接不上话。因为她抽泣了两下，
“小舅舅走了。”
我的小舅舅嗜酒，常常从家里骗不到酒钱就反抗性的夜不归宿。但从她的声音里，我意识到了这次与往常不同，
“妈妈，什么意思？”
她咽了咽，
“妈妈失去了弟弟，你再也没有小舅舅了。”

我在晚上丧事答谢宴的饭桌上见到妈妈。大家平息情绪的在吃饭，唯独她已经成了泪人。
人性是极度可怕的，我为此后怕。因为我当时认为舅舅的死对家庭是一种解脱。

我的小舅舅嗜酒有十余年，他不工作的时间也长达十余年，所以他并未有任何的收入，酒钱只管向外婆或者舅妈索取，索取不到的时候就滔滔不绝的臭骂。终于有一天臭骂达不到目的的时候，他把目标投向了我妈妈，也就是他的姐姐。
他变得常常在我家混饭讨钱。我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有时候到底是厌恶他身体散发的酒精气息，还是厌恶他酒精气息里，散发的所有发生过的恼人的事情。
好在妈妈不紧是一个好母亲，她还是一个好姐姐。当所有的亲戚甚至是外婆都放弃舅舅的时候，只有妈妈还如初爱着她的弟弟，教他学着从为人子女孝敬父母，到为人父母照顾家庭。
我发现妈妈说的话即使他有的时候听得不耐烦，也从不会辱骂殴打性的反抗。所以当他敲打我家门口碰巧要找的人没在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是递予他一包烟，不忘捎上，
“我妈交代我提醒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再酗酒了。” 这样类似的话。
他几乎不会理会我。只有一回，
“你妈你妈，你妈难道知道我今天会过来？”
妈妈常说他的弟弟不笨。话的确不是妈妈交代的。但想减轻她的负担，能够做的不过是冠名说句提醒的话而已。
我的小舅舅始终没有被她的姐姐救赎，酒精还是要了他的性命。

人性是极度可怕的，我说了当时觉得舅舅的死对家庭是一种解脱。因为，我曾多次要求妈妈撒手别再管她那个无药可救的弟弟。

事实证明了他的确是无药可救。
可是当有一天我在清晨醒来，莫名的回忆起有很长时间没见着小舅舅的时候，眼泪无故哗哗哗地就掉落下来。我竟想起他有过的好。
妈妈曾问过我，
“我回了一趟外婆家，在坡脚下见着你的小舅。当时一辆三轮车爬不上陡坡，我见着他醉醺醺的，但还是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帮忙别人把车推上了坡顶，你能够认为我的弟弟真的失去了人性吗？”
我没说话。
我听着房东说的每一字一句。
我没法回答她，在小的时候我的爸爸常年不在家。所以那个时候我有了胆子跟妈妈反抗。
她时常骂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我不否认。但她也不全对。
在我长大一些的时候，我的确为一些事情有过后悔的念头。

可很多事情，我说不明白我又做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