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不好看。
皮肤很黑，眼睛不大，短发参差。从我记事起，外婆就有个磁缸，每晚放假牙。
外婆炒菜很好吃，不像妈妈要放很多种酱，是只用简单的酱油、醋也能炒的很好吃。妈妈是早产的，因为外婆即使在临产前也执拗要参加单位的三八节拔河活动。外婆每顿饭都要喝点酒，喜欢吃醉蟹、醉螺，喜欢在夏夜摇着蒲扇，眯着眼吸口烟。
好像，外婆总在和外公生气。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
外婆在我家总是一待就一个月。外婆和我一起睡的时候，被子上就会有外婆的烟味，但却是很好闻的烟味，不是爸爸那种烟臭味。
我的外公很帅，宽肩细腰修长的一米八，白皙到即使七十岁也没有一点斑痕，深邃的欧式大双，遂着一点点的山羊胡。老党员，脾气特好，家务活都做，邻里都叫外公“老革命”。
所有人都不理解，这么完美的男人，外婆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但是，外婆的确就是不开心的，她因为很多不开心，别人越说“老革命”的好，她就越不开心。
外公晚年患了癌症。病中，很多老朋友都来了，外婆又生气了，“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来”。外公去世了，外婆在一天夜里猝死家中。医生说可能就是心肌梗塞。而之前的检查中，外婆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最后。
可能就是……你走了之后，我还拿什么面对这个世界。为什么你那么好，为什么你那么好还要和不那么好的我在一起，可能，外婆恨的是自己，然后，就恨了一辈子。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坚持下六十多年的。我l他们活得好辛苦，爱得好辛苦。
现在的我们，哪还有这么浓郁和深沉的爱与恨，在叫喊着“只争朝夕”中声嘶力竭。
我坐在20层的办公楼，很想回到那个有香槟，有你，有我的夜晚，那时候，以为长情就是这样了。那时候的那时候，都是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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