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贝格龙（十）

拉贝格龙（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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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之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恐怕独脚七很难描述清楚。为了节省电量，他经常需要定期删除一部分不必要记忆与思考残留的芯片内存。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他只记得在八千年前，机器人之间的战争仍然频繁发生。那时候有无数高大强壮的机器人应征入伍，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都在战场上消耗殆尽。于是，象独脚七这样身形矮小的机器人开始被填充派上了战场。

一片巨大的爆炸声之后，独脚七永远失去了半条右腿，从此成为一个光荣的伤残兵，编号尾数为0000007。战争并没有为了换取和平而停止，停止战争的原因是双方都快消耗光了贮备的电量和炸药。由于在战争中失去了一些关键的技术环节，交战双方都没有了大批生产电量的能力。从此，这个世界的机器人力量走向了漫长的整体衰落。

这间接导致了波希族人和其他各地的人类族群走向了重新崛起之路。

机器人内部权力结构有了瓦解的迹象，高大强壮威力惊人的机器人由于高电量能耗的缘故，开始被逐渐冷落与边缘化。那些机器人史上著名的战斗英雄和猛人领袖们逐渐成为了被嘲弄取笑的对象。巨大成为负担，沉重成为笨拙的代名词。反而那些耗能低，依靠有限的电量就能存活更久的小巧机器人成为新时代的领袖阶层。

独脚七本来是一个娱乐型机器人，如果不是生逢乱世，也许他能成为著名的剧场演员或网红明星。尽管他的战斗力很弱，但至少口才还是不错的。机器人大乱世末期，散兵游勇们结成各路匪帮，到处抢劫机器人口粮，通常是争夺一种标准型号的超能电池组。独脚七靠着一张伶牙利嘴，就可以在团伙中获取一席之地，一般情况下他可以做到一个较大匪帮的中等头目。

比如曾经显赫一时的螃蟹公爵匪军，独脚七就是其中一员干将。螃蟹公爵顾名思义是一个大小和螃蟹差不多的八脚机器人，他的祖先应该是适应特殊环境的采矿勘测型机器人。螃蟹公爵之下的各路将军元帅，体型都要比公爵稍大一些，这也是等级划分的需要。然后就轮到独脚七这个级别大小的机器人，通常都可以拿到中尉以上的军衔。独脚七由于擅长发表鼓动军心的演讲以及熟练掌握与敌军谈判的表演技巧，于是他被破格提拔为上校团长。

在螃蟹公爵倒台之后，独脚七又加入了其它的几个机器人黑帮，混得依然不错，渐渐积攒起一点机器人江湖的名望了。独脚七很看重他的江湖名望，他是少有的在简易性能机器人当中，大体能够理解名望带来好处的聪明家伙。当然，独脚七在江湖成名的时候，已经是三千年以前的旧事了。

世界仍在变，原始状态的波希族人渐渐崛起。机器人的数量锐减，分布也更加分散。由于电量供应不足，机器人都个个懒得出奇，有时候呆在一个地方好几百年都一动不动，这都是为了尽量省电。有些机器人就想到了一个不用自己行动的生活方式，他们开始尝试雇佣波希族人做事。波希族人喜欢一些闪光的石头和金属块，机器人就拿这些小玩艺和波希族人交换劳动。

一开始波希族人还是有几分敬畏机器人的。因为很可能是在机器人的启发之下，波希族人才自己发明了车轮之类的重要工具。两千年前，曾经有十个波希族人推着一辆巨车，花了二十年时间，沿着拉贝格龙河走遍了整个大平原的南北东西。这辆巨车上坐的据说是有史以来最浪漫的一位古老机器人。他曾经为史前文明的人类幼子们服务，是一位专门教授诗歌的学者型机器人，他能够背诵三百万首古老的诗歌。那些古老的诗歌，基本无法正确理解其中的含义，因为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机器人能够理解和记忆史前文明的人类历史。机器人正在逐渐丧失他们的学习和思考能力。

紧接着拉贝格龙河区的历史沿着一种必然加偶然的规律继续发展，机器人丧失了大批生产电量的能力，零散的小作坊加工电池组开始兴起。小作坊生产力低下坏品率极高，电池的成本不断上升，最重要的是再无技术进步的可能，所以就逐渐构成了稀缺产品的黑市贸易。波希族人也被安排了跑腿的角色，长期之后形成了依赖性，产生了专门经营机器人电池组及废旧金属零配件贸易的波希族商人。最终落入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机器人几乎丧失了所有主动权。

所以后来波希族人就开始轻视机器人，在他们眼里这些又懒又笨的冷硬家伙，只配和野兽为伍了，最多算一种半人半兽的怪物而己。

终于轮到波希族人开始支派机器人干活的年代了。一些低级的自由机器人厌倦了流浪生活，再次沦为人类利用的工具，只为了得到己被波希族人完全控制的黑市交易“口粮“。但是波希族人的智能并没有达到文明开化的程度，实际上他们很难利用好机器人的能力，顶多用来做些粗笨搬运的活。可是机器人是不肯卖力干活的，这对双方都没有太大好处，因为搬运重物需要消耗更大的电量，持续购买黑市高价“口粮"来长期供应机器人就太不划算了。

但是随着波希族人从部落发展到国家的雏形，战争开始频繁发生，似乎机器人有了用武之地。波希族人交战双方，开始尝试雇用机器人军团冲锋陷阵，一千多年前就流行这一战法了。不过效果是很打折扣的，因为机器人每次出场都在狡猾地计算着电量的支出，哪个肯出全力投入战斗？甚至有可能，对战的机器人双方佯装博斗，直到波希族人自己分出了胜负，机器人立刻集体投降胜利的一方。所以波希族人从来不信任机器人军团，但是他们还是会尽量保持雇用机器人参战的传统。因为你不雇用他们，万一敌人雇用他们怎么办呢？

由于擅长和波希族人打交道，独脚七在机器人雇佣军团再一次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不过，他已经隐迹很久很久了。

大概发生在一千年前，独脚七团长在一场荒野大战中不小心掉进沟里。等他好容易爬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堆白骨。独脚七计算了自己所剩的电量，估计很难独自从这荒野里走出去，回到波希族人的城市。而且电量不足防卫能力也下降了，如果路上遇上不懂事的野人，一上来就把他拆了做煮饭锅的可能性也很大。对此，独脚七十分冷静地决定忍耐，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他就这样等下去，足足等了八百年。终于，在离荒野不太遥远的地方又发生了一场波希族人战争。一匹脱缰的战马逃奔进入荒野，独脚七毫不犹豫伸手，一把抓住了缰绳！

战马带他飞奔出荒野，直到力竭而死。

然后，独脚七就遇上了一个孤独的机器巨人。机器巨人也是因为害怕失去电量，所以才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几百年。独脚七又用了近两百年时间和机器巨人朝夕相处，取得信任，终于说服机器巨人开始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独脚七说：“朋友，假如你肯放弃沉重的头颅，那么你剩余的电量足够让你走出这个鬼地方。只要让我做向导，我保证能找到波希族人的城市。然后我当然会带着足够的黑市口粮回来找你的，保证把你的电量充满！”

机器巨人于是摘下自己的头颅，让独脚七钻进脖子里指挥自己的躯体上路。

然后，就发生了独脚七遇上赵无忌的那一幕。历经了千年，独脚七才算有了一个机会重出江湖。

那颗巨大的头颅，仍在老地方静静等待。大概要再经过两千年左右，才会被彻底风化。

对独脚七这种级别的古老机器人来说，这无关道德，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或淘汰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