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小灵
世人皆说，他一定是世间最不合格的细作，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旧梦落尘，恍如隔世，又是一年花开半夏。若有来生，我也愿意天真烂漫，陪你看尽山河。
01
戚府庭院中，一个妙龄少女站在众人前面，走过来走过去，细细打量着他们。
“雪儿，挑一个你喜欢的做你的贴身侍卫吧。”她身后的中年男子说道。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虽到中年，却仍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这人便是戚雪的父亲，戚寒。
“是！多谢爹爹。”戚雪应声回答。
那女子年方二八，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眼中含笑，看起来天真烂漫。
而站在她面前的一排人身着相同的青色侍卫服饰，整装以待，他们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表面冷漠，但大都心里希望自己被选自家小姐选中，毕竟做了小姐的贴身侍卫，就会有晋升职位的机会。
忽然，戚雪在一个人面前停下了脚步，身体转向他，盯着他的清眸说道：“就你了。”
那男子上前一步，向戚雪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薛凌。”
“薛凌薛侍卫，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今后我定会护你周全。”
小姐护侍卫周全？好新鲜的说法。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恢复平静。
后来，他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会这样说。
一个月之内，四次暗杀。
身边的侍卫能活过一个月实属不易，而薛凌就这样护了她一年。
“薛侍卫，你可知那日我为何选你？”
“属下不知。”
他原以为戚雪会说因为他武力高强诸如此类的。
哪料戚雪忽然大步向前一迈，通透明亮的眼睛凑近盯着他的脸，笑着说道：“因为你这双眉眼生得好看，我只是瞧着心中便欢喜。”
这是薛凌第一次脸红……
没过几日，又来了一波刺客。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刀光剑影之间，薛凌看着地上已无气息的刺客和安然无恙的小姐，终于也支撑不住，筋疲力竭倒在了地上。
他隐约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无助的哭声渐渐靠近，那好像是小姐的。
他想跟她说：“属下无碍，不要担心。”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吐一个字，便昏了过去。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伤口不再那么火辣辣的疼，仿佛有一股凉凉的清泉流过，伤口处渐觉清凉舒畅。
02
几日后，薛凌从床上醒来，神奇的是，身上的伤竟全然愈合了。
他走出房门，看到院子里正坐在石桌边托腮的少女，那少女一袭鹅黄绮罗裙，却面露愁苦，双眉紧蹙，唯有那眸子依旧清透。
戚雪看到薛凌醒来，眼睛瞬间亮了，带着惊喜的神情，全然不见刚刚苦闷的表情。
“薛凌，你醒啦！”戚雪一阵小跑到他面前。
“你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姐放心，属下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还有一事未明白。
“只是什么？你是想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刺客要杀我吗？”
薛凌未语，只是点点头。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吧。因为我有一种特别的能力。”戚雪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薛凌不咸不淡的反应，然后继续说道。
“这是我六岁那年发现的，那日爹爹外出途中遭遇山贼，不但财物被洗劫一空，而且遍体鳞伤。我那时很担心，吵着去看父亲，当我把手放在父亲的伤口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父亲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后来这件事被传开了，江湖各派听闻后，都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助他们征服其他各派，一统江湖。”
“但父亲不愿我沦为他们的工具，不论他们给出什么条件坚决不让步。他们担心除了自己任何一派得到我，会对他们自己不利，所以就想方设法除掉我。”
“这次我就是用能力救了你。我以前的贴身侍卫在我醒来之后就已经死去了，所以我也没办法救他们。”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让你一次次陷入险境。”戚雪很自责，低头向他道歉。
“保护小姐是属下的责任，不是属下的拖累。”
戚雪闻言抬起头，眼眸带着些许惊讶，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清澈见底。
“薛凌！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戚雪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对他讲，“那是我无意间发现的，那里的夜景很美，可以俯瞰洛阳整座城……”
戚雪正说得起劲。
忽然，薛凌耳朵一动，察觉异常。“咻！”一个暗箭朝他们射来。
“小姐小心！”薛凌拦腰将还在滔滔不绝的戚雪护在怀里，闪到一旁，警惕地观察动向。
只见暗箭直直地射在旁边的柱子上。
片刻，再无异常。
确认安全后，才让戚雪从怀中退出。
哪料小姐双手捂着脸，对他说：“近日你多有受伤，我准你修养两日！”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匆跑开了。
原来小姐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但此刻，他已无心察看小姐的情况了，当下他的心始终系着那支暗箭——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走向那支箭的同时，心跳不禁加速。
他取下那只射在柱子上的暗箭，仔细一探。果然，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忘了你的任务”。
薛凌将纸条紧紧攥在手里，藏在袖子下的青筋也跟着暴起。
他看向湛蓝的天空，思绪也飘向远方。
密室之中，共有两人。一人坐着，一人跪着。
“十三，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我要你两年之内取得戚雪的信任，并且让她心甘情愿归顺我玄武派。”
“十三领命！”
十三就是现在的薛凌。
玄武派的暗探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一串冰冷冷的数字。
“戚雪这女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做事向来都是斩草除根。有好好的能力不用，反而嗜好杀戮，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此番行动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被这女人玩弄于鼓掌。”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就是玄武派的掌门徐广。
“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两年之内，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提头来见！”
“是！十三定不辱使命。”
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凌乱了他的思绪，把他吹回了现实。
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姐和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戚雪分明判若两人。
薛凌的心动摇了，如果眼前的小姐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他愿意就这样护在她身边一辈子。
如果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假象，那……
薛凌也不知道。
03
“薛侍卫不好了！”来者是戚雪的贴身丫鬟小桃。
“可是小姐出了什么事？”
“小姐闯了祸，老爷罚小姐去跪一个时辰。小姐让我去拿些垫子，结果奴婢回去的时候，小姐……小姐她就不见了！”
薛凌心里一咯噔，飞奔出了自己的院子。
天渐渐黑了，可薛凌依旧没有找到小姐。
此刻他已心急如焚，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轮廓一股一股地向下流，他没心思去擦。
他就知道，不该离开小姐身边半步！小姐身边没有人保护，如果遇到危险，后果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恨自己，一拳狠狠地砸进墙里，磨破了手指，流出了鲜血。
忽然他想起了戚雪对他说过想带他去的一个地方，那里……那里可以看到洛阳城的全貌！
他即刻起身，循着线索去寻找。
却没注意到他刚离开的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子正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说道：“看来这小子是真的对雪儿上了心。”
定睛一看，那人原来是这座戚府的主人，戚雪的父亲。
这是最后一处小姐可能会在的地方了，此刻，不成功，便成仁。
拨开茂密的灌丛，当他看到那一抹鹅黄色，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颗悬了一天的心也总算是落地了。
戚雪闻声回过头，看到眼前的少年明媚一笑：“薛凌，你来啦。”
“小姐，跟我回家吧。”
“我不回去，他们没人会在乎我。”
“老爷和夫人都很担心。”
戚雪闻言轻笑摇摇头，“不，那都不是真的。”但没有再多说什么。
“陪我坐坐好吗？”戚雪问他。
薛凌点头，坐在了她的身边，眼前是一片繁华美丽，灯火万家的洛阳夜景。
“你看这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点亮……”戚雪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薛凌未言。
“对了薛凌，你的家乡是哪里呀？”
“北境。”
“北境……那不是玄武派的领地吗？你是玄武派的人？”戚雪有些惊讶。
“嗯。”
戚雪还想再问，但薛凌已经不敢再回答了，他怕被问出端倪，也怕欺骗她。
“小姐，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薛凌起身，但又被戚雪拉了回来——戚雪看到了他手上的伤。
“等一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戚雪皱起好看的眉，不等他回答，轻轻地拉起他的大手，然后用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它。
只见双手之间发出微微的金黄色的光——戚雪在治愈他的伤口。
“求你了，再陪我看一会儿吧。”
薛凌一愣，他忽然感受到了戚雪这句话背后隐瞒的强烈的孤独感。
薛凌一时不忍心，两人又回到肩并肩坐的样子，只不过两人的手此时是在一起的。
看着天色已晚，一阵困意袭来，戚雪打了个哈欠，困倦中靠在了薛凌的肩上。
手也没了意识，马上就要松开了。
薛凌见此状，立刻反握住那双即将松开的手，稍稍偏头有些贪婪地看着她可爱的睡颜。
“我愿意为你留那盏灯，那盏只为你亮的灯。”
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暗讽自己是个胆小鬼，只有在无人之时才敢流露自己的感情。
星辰他将小姐抱回戚府，小姐在他怀里睡得很香。
那晚夜色融融，黑色的天幕上缀满了点点繁星，它们眨着好奇的眼睛，窥探着人间那些不可说的秘密。
04
自那晚之后，戚雪每天都会兴高采烈地跑到他的院子，跟他讲述童年趣事，分享甜品美食，有时也会吵着要看薛凌练剑。
少年一舞剑器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衣袂翩跹，宛如落入凡尘的谪仙。剑气纵横，院子里开的海棠也随之舞蹈。
观者只觉清姿卓然，风月静好。
戚雪有些痴痴地看着此景，忽然感觉心中那片最安谧的一湖水，在清风拂过的刹那，被掀起了阵阵涟漪。
这时，院子里闯进一个不速之客——戚广寒派来的人。
那人趋步走到戚雪旁边，毕恭毕敬地对她说：“小姐，老爷让您随我去书房。”
会是什么事呢？
戚雪想着，旁边的薛凌也正好奇。
“薛侍卫，你同我一起去吧。”
“是。”
书房内，
“什么？成亲？！我不同意！”
震惊的不只是戚雪，还有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薛凌。
“为父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不喜欢人，但奈何他李府是皇亲国戚，下的还是圣旨，贸然推脱怕是不妥……”
“爹，女儿有一计。您便去跟他们说，女儿身上早有婚约。”
“是个办法，不过……时间长了，怕是会被揭穿。”戚父思索道。
“那便将婚约提前，一个月后大婚。”
“女儿，你心中可有预选之人了？”
“自然，薛侍卫就很不错。”戚雪看向薛凌，目光闪着欣赏。
薛凌闻言立刻上前行礼，推托道：“不可，这是小姐的终身大事，怎可轻易托付于我一个小小地侍卫身上。”
“我说你好你就是好！妄自菲薄也是无用的！”戚雪不容他拒绝。
“嗯……那日雪儿出逃，你那焦急的样子老夫都看在眼里，知道你是真心待雪儿的。把雪儿交给你，老夫是放心的。此事既定，莫要再推脱了。”
薛凌本想再说，可抬头看到戚雪那期待的眼神，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属下遵命。”
戚父看着薛凌，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从戚广寒的书房出来之后，他一直魂不守舍，戚雪与他讲话，漏听了很多。
等他终于回过神来。
“小姐，你刚刚说什么？”薛凌迟钝地问道。
戚雪见他根本没有认真听她说话，鼓起腮帮子作生气状，模样可爱又灵气十足。
见此状，薛凌不禁笑出了声。
是夜，他辗转反侧。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送小姐回屋后，他再次收到密信，上面写着——
“时机成熟，带回玄武！”
05
近日，戚府正在商讨成亲事宜。
书房之内
“女儿，你放心吧。为父早已为你准备好丰厚嫁妆，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薛凌在旁边默默听着，决定不提及去玄武派的事情。一晚上的时间，他想好了，他是真心喜欢戚雪，他愿意放弃任务，远离玄武派，保护她一辈子。
“对了，薛凌，初到北境我人生地不熟，还要仰仗你啦！”
什么？！
“到北境？”薛凌吃惊。
“是呀！你曾说过的，你的家乡在北境。我自然是要跟着你嫁过去的。”
“可这只是做戏……”
“正因为是做戏，才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薛凌万万想不到，就在他准备放下过往之时，戚雪的话让他的心理建设瞬间土崩瓦解。
戚雪见他表情不对劲，有些担忧，但也没再多问什么。
是夜，薛凌又陷入了万难之境。
他如今的思绪七零八乱，早已无从思考与衡量，本以为自己可以逃避，却奈何上天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时，“咚咚咚”门外响来三两声敲门声。
他警惕地盯着门，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薛凌，是我！开开门。”
这声音是……小姐？
薛凌有些惊讶，没想到戚雪会在半夜来寻他。
“薛凌，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再次来到这里，那个能看到洛阳城全貌的地方。
“这里我来过。”薛凌说。
“我知道，但不是我带你来的。”戚雪很认真地回答道。
“薛凌，你看着我的眼睛。”
薛凌按照他说的做，抬起明眸，四目相对。微妙的感觉在两人之间升起。
“薛凌你听好了，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成亲也是我真心的，我想要嫁给你！而且只想嫁给你！”戚雪眨着宝石般光耀的明眸，对他说。
长长的睫毛在风中轻轻颤动，拨动着他的心也随之而颤。
夜市热闹，但这里是寂静的。
感觉就如同在无人惊扰的静湖之上，没有烟火气息，也没有喧闹夜市——只有寂静的心动。
俯身，他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06
大婚当日，街道热闹非凡。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但依旧井然有序。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盛大的婚礼。
在全程百姓的祝福下，戚父如愿将远嫁的女儿风风光光地送出城。
送亲队伍来到北境，最终停在了玄武派门前。
门派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此迎接，其中也包括掌门徐广，这架势不像是来接亲的，反而更像是来迎接贵客的。
戚雪从精美的喜轿走下来，蒙着红盖头，被丫鬟扶进洞房。
此刻，新郎正在外面与宾客喝酒。
掌门满意地拍了拍薛凌的肩膀，说：“做得不错。”
薛凌皮笑肉不笑，他不想戚雪来到北境依旧摆脱不掉被利用的命运，他要赌最后一次，今晚就带戚雪逃离玄武派。
新娘未等新郎回来，自己掀开了红盖头。戚雪环视着周围的布置，无一不显精心细致。但她的表情并没有过多波动，仿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婚礼。
她失神地看着红火蜡烛上跳动的火苗，回想起出嫁前，爹爹对她说的话。
“我的人会乔装成送亲队伍跟着你，你将他们带入玄武派内部。我在玄武派外围早已布置好兵属，一旦内部集结完毕，你发布号令，内外夹击，全面进攻，将玄武派一举歼灭！”戚父语气冷硬，不容丝毫的反驳和质疑。
“爹……真的要这样做吗？”戚雪犹豫了。
“怎么，你不忍心了？你莫非是对那小子动了真心？难道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吗！她死在玄武派的剑下！”
想到阿娘的死，戚雪心头一阵抽痛。阿娘是为她而死，玄武派也曾派人对戚雪进行暗杀，当时是阿娘挺身而出为戚雪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
“不，孩儿没忘……孩儿会按照计划行事，请爹爹放心。”
“雪儿，你以前做事可没有这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戚广寒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戚雪眼神闪躲，低头告退。
自阿娘过世后，父亲就变了。他一度消沉颓废，迫于家族压力，他又不得不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为妻。那女子趁着父亲此刻无心任何事，在府中作威作福，处处刁难戚雪。
戚雪不甘被这样对待，她日日去爹爹书房门口求见爹爹，却终不得见其人。
直到有一天，父亲肯从书房出来，但那眼神被复仇的怒气填满，一心只想为自己的爱妻报仇，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出来后对戚雪说的第一句话是：“雪儿，你想为你阿娘报仇吗？”
回忆收起，戚雪发现眼前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看来时间差不多了。
她走出洞房，来到院里。
只见迎亲队伍早已退下了喜庆的红色衣服，换上了清一色的盔甲服。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站在院内，等待着小姐发号施令。
戚雪将事先准备好的鸣镝向天空射出，声音响彻整个玄武。
与此同时，正在喧闹的喜宴喝酒的薛凌也听到了，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担心戚雪有危险，正要离开喜宴。
却没成想，戚雪的人已经将整个宴席会场包围了。士兵们冲进会场，杀得宾客措手不及。
刀光剑影之间，士兵将他们赶尽杀绝，而薛凌一心冲出重围去找戚雪。
袭击之人皆是戚府培养的精锐战士，个个身手不凡，等到薛凌脱离战场，也已伤痕累累。
他冲进洞房，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阵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07
精锐从后方袭击薛凌，将其拿下。
他们把薛凌押进玄武派的一个楼阁里。
阁楼之上，薛凌抬起头，看到戚雪此刻坐在高椅上，她身着一袭红色喜服，佼佼乌丝，玉带珠花，肤如凝脂，今夜的她很美。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她的眼神清冷成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薛凌突然被踹了膝盖窝，被迫跪在戚雪脚下。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堵上了自己的命、整个玄武派人的命，还有那颗卑微到尘埃的真心。
果然，掌门说的没错，这女人做事狠绝，善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思及此，薛凌目光黯淡。
当戚雪看到他被人押进来的样子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一痛，有一种跑过去为他疗伤的冲动，但是她不能。
她无法违抗父亲的指令，无法原谅害死她母亲的玄武派……
“当初，你不该如此放下戒心。”戚雪声音冷清，语气中不掺杂一丝感情。
“现在，你也不该就这样放过我。”薛凌忍着痛，咬紧牙关说道。
戚雪不言，她知道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我不杀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从此陌路，两不相欠。”
此时戚父也已赶到。
“雪儿，还不动手。”强硬的命令已下达。
她敛去悲伤的神情，立刻恢复成方才无情冷漠的样子。
没有丝毫犹豫，在大婚之日，新娘迅速抽出匕首，走上前去，狠狠地刺入新郎的心脏……
08
一道似刀锋利的闪电，劈得树叶左右乱摆，树影在地上如妖魔乱舞，随即一阵雷声轰轰，给这里蒙上了恐怖的气息。
乱葬岗中，横尸遍野，一片死寂，恐怖至斯。
一片静止的尸体之中，只见一个身着青色侍卫服饰的男人面容清秀。
忽而，他的手指微动……
戚府之内，肆筵设席，云衫侍女，以庆大功。
“这次多亏了雪儿，为父才能一举灭掉玄武派，大仇得报。”
“多谢父亲夸奖，是父亲对孩儿倾囊相授，才幸不辱使命。”戚雪也已回到曾经的模样，那个心狠手辣、做事斩草除根令人闻风丧胆的戚雪。
戚雪已无心宴会，早早地退了席，遣散了侍女，独自一人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走。
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熟悉的院子，这院子的主人是薛凌。
曾经这里热闹非凡，乐趣横生。
但此刻院子里寂静无声，毫无人气，安静得让人想哭。
记得自己曾多少次欢天喜地地来到这里，只为见他一面。日日看他习武练剑，那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终究是让她红了脸、动了心。
只有在这里，她才可以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一阵清风拂过，迷离了双眼。两年做戏，真真假假，她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心狠手辣的自己演了两年的天真无邪还是天真无邪的自己演了十几年的心狠手辣。
戚雪想起大婚那日，她知道自己刺偏了，而且是故意刺偏的。
她说过，她不杀他。
薛凌曾告诉过她，离心脏很近的位置有一个不死劫，刺向这里会痛会流血但是不会死。
他说的话，她从来都记得。
她倚着薛凌倚过的窗边，抬头望向薛凌曾经望过的那片象征自由的天空，原来我们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旧梦落尘，恍如隔世，又是一年海棠花开。
若有来生，我也愿意天真烂漫，陪你看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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