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你我漫步在大学里,相约要相爱一生。
“万一不爱了呢?”我问。
“你先背叛的话就杀了你。” 你微微摇晃着身体,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啊,这么狠!”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用明亮的眸子看着我,“这就残忍吗?记得《半生缘》里,顾曼桢选择继续生活下去,可她的生活只能每况愈下啊。假如她被姐夫玷污后死了,我常想,”她顿了一下,“这样不是更容易吗?可她偏偏选择为了孩子,苟且地活着。像主动接受命运的凌迟……那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呢?一定不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读哲学的你陷入了沉思。
我不安起来,“你又提哲学,我头大了。”
她呆滞地看着我,好半晌才说,“我改变主意,决定不杀你了。”
“多谢女侠饶我狗命!” 我乖乖作了揖。
“莫装孙。我又没说饶了你。我们好久没去校门口的旅店了。想不想去?”你用魅惑的眼睛看着我,我直吞口水。
“想……想啊,怎么不想。之前每次约你你都不愿意,今儿咋这么主动?”
“为了……对了,记得带相机。”
“啊,为什么?”
你飘然而去,轻盈地如同山间的风。
我自然遵守承诺,带着我的相机,里面存留着上千张我们恋爱的场景。算一算已经三年了啊,我感叹时间流逝。
你我走进旅馆,我竟心理开始忐忑起来。你大步流星地从包里逃出几根很粗的麻绳,便厉声命令我,“脱了。”
“啊……”我懵逼。
“脱光,全部。”你简洁明快。
“可是。”
“少废话。”
我服从了。其实内心倒有几分兴奋。
你绑住了我的双手和双脚,微微有一些紧,我轻易挣脱不开。绑绳系成你最爱的蝴蝶结形状。接着,你拿着我的相机,对着我,从各个角度拍了数十张照片。
我来不及反应,已被你压在身下,你笑着吻我,“假如是你先背叛了,这些照片,我就昭告天下。”
“你这女人好狠!”那时的我,痛并快乐着。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女人。”
“可是,这不公平,你若先背叛了,我有什么把柄。”
你似有所准备,拿出一个淡蓝色的观音玉,“祖传的,现在给你了,我要是先背叛,你就还给我。”
“不公平……”
“不许幼稚,世界上哪里有公平?”
那一夜,我刻骨铭心。
后来,你先背叛了。
我从朋友口中得到这个消息,隐痛不断上身,她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安慰我说,“其实,她离开你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她那个人,有点……怎么说,飘忽不定的感觉,可能是读哲学的,总感觉和生活有所脱节,谁也不知道她追求过什么,在追求什么……说不定下个月又离婚了……”她的话我听不进去。
可我顿时有了非做不可的事情,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意义感,比高考填报志愿还要感觉有意义的多。
我立刻从朋友圈里打探你的消息。
三年前,听说你在多伦多的一家金融公司担任顾问,我二话没说就飞到了加拿大。下了飞机,我就懵了,因为不懂英语,困在机场出不去,急了我一身汗。幸好遇到一个华人同胞,好心替我指了路。我恍若走入幻境,跌跌撞撞来到你在的那家公司。可人事部的人说,你离开了,现在在日本,现在是一名小学老师。
顺着线索,我再次飞往日本。同样又多亏日本的华人帮助(真是华人满天下啊……),我克服了语言的障碍,找到了你在的那所小学。竟得知,你去了希腊……
这样,我辗转了17个城市,在一个星期前我才得知,你现在在北京。而我多年的存款,差点全部奉献给航空事业了。
那是一个下午,太阳明媚如同十三年前,你在三环外的一家星巴克里等我。我穿着正装,打着深蓝色领带,像是参加面试。
我一进咖啡厅,立刻被你旁边的黄头发小生物震住了。
“Hey,好久不见。”你微笑如暖阳,你指着旁边的小孩,“我儿子,汤米。”
“你…你好,Tom。”我的心情极度复杂。
他突然咆哮,像一头小兽,吸引了咖啡厅所有人的目光,“Excuse me, my name is Tommy, not Tom!”
“啊,sorry,sorry.” 。我羞愧如做了错事的孩子。
“听说,你在找我。”你抚了抚眼睛旁的刘海,我看出你已经有了岁月沧桑后的痕迹,青春气息虽还有,却比不上当年了。
“哦,还你这个。”我从裤子口袋逃出淡蓝色观音玉,“我记得这是你祖传的,所以就想还给你。”我绝口不提背叛的事。
Tommy却饶有兴趣看着我掌心观音玉,“Mother, We have a lot at home, right?”
说罢他从自己的小书包里就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我懵如死灰。“不是……祖传的么?”
你沉重地叹气,“是祖传的,没错,不过我自己是第一代。Tommy很喜欢呢。Right?”
小男孩灿烂地笑了。
你依旧镇定自若,“说到底,你还是一点也不懂女人。”
我点的咖啡还没送到,就起身了,丢下一句话,“我是不懂女人,也不想再懂了!”仓皇逃出星巴克。
我竟体会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苦旅终于结束了啊,我大口喘气。
可这般,我究竟为了什么,用三年时间跑了全世界17个城市。
大概你从来不会想,我何必这样吧!
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魔障。
又或许,我想从你的眼睛里拿回遗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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