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

今天早上看到JIE制的一篇文章《神奇的蘑菇》，突然想到我的母亲，还有我和母亲之间发生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父亲去世时，母亲才刚过30岁。从那时起我和母亲和哥哥相依为命，一度我以为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有她，直到儿子出生。

由于婆婆当时手臂骨折，加上儿子的伯母也即将分娩，照看儿子的任务就落在了母亲身上。

当时我们住在一个老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母亲体重接近80公斤，儿子又长得结实，我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抱着沉重的孩子一趟趟扶着楼梯上下楼的，只觉得她既然可以为哥哥照看孩子，也应该帮我一段时间。

我和母亲的矛盾发生在儿子刚满两岁的时候。

那一年，哥哥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个小道消息，附近村庄的一个养殖场即将被征地，他想以搞养殖为名，拿到征地以后的赔偿款。

养殖场在一片远离村庄十多里地的农田旁边，还只是一块光秃秃的空地，哥哥想要承包二十亩，租借期二十年，一次性投资得接近20万，家中还有10多万的资金缺口。

那是2007年，小城的房价还没有开始上涨，我们居住的房子是二手房，顶楼，市场估价不会超过十万。

母亲把哥哥的计划告诉了我以后，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你得帮帮你哥，他打算养猪，还差不少钱，你的房产证放着也没有用，拿来给你哥做抵押贷款吧！

听完母亲的话，我立刻意识到，母亲把问题考虑地太简单了。

第一，那块20亩的空地什么时间能被征用尚未可知；第二，搞养殖的风险有多大？他们并不知晓；第三，我这套老小区的房子估价并不高，能贷多少款下来也是个未知数，还有抵押贷款的利率很高，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回家以后仔细询问了哥哥想要搞养殖的规模和方法。得到的回答是，哥哥只是打算雇佣几个养殖人员，喂养一部分母猪，土法养殖，自产自销的模式。

哥哥给我算了一笔账，征地赔偿款按照地面建筑来算，一平米大约赔偿多少多少，我一个亲戚已经得到100多万的赔偿金，另外，如果养殖母猪，一只猪一年可以产两窝，一窝猪最低10只，一头猪喂饲料一天可以增重1斤，按猪肉价格来计算，200头猪一天就是200斤猪肉，利润上千元。

听完哥哥的解释，我立刻无语了。他只有初中文化，对养殖母猪的知识一无所知。

母猪的养殖和普通肉猪的养殖不同，母猪的生产和产后护理是一门学问，如果没有专业技术人员的指导，猪仔的成活率就是问题，另外，母猪的配种，还有母猪需要定时更新，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

肉猪的饲养一样问题不少，第一个问题就是疾病和传染病的防治。第二，生猪的价格浮动很高，而饲料的价格一直在攀升，所以养殖业并非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产业，而是一个对技术要求极高的高风险产业。

我把自己的疑虑给母亲和哥哥说了一遍，然后委婉地告诉母亲，我不建议哥哥搞养殖。母亲登时就气不过了，她恨恨地说，你就是看不起你哥，说他没文化，如果不是你哥，你能上中专吗？他17岁就下学，出了多少力，受了多少累，你知道吗？他这么小的年纪自己操心盖房子，你根本就没良心，你哥遇到难处，让你帮一帮你都推三阻四！

我的眼泪也立刻飞了出来。且不说房子不在我名下，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卖房得征求丈夫的同意。这是我们唯一的一套住房，赚钱当然皆大欢喜，万一，我说万一赔了，银行就会把这套住房收走拍卖，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母亲看无法说服我，拿出了杀手锏，她冷冷地说，为我看了两年多的孩子，如今她要回家了，她不想在我这里看着我就来气。

我知道想要改变母亲的看法根本不可能，只能呕着气把她送回了哥哥家。儿子在两岁两个月时送进了一家有小小班的幼儿园。

事情的结局是我最终没能拿出那本房产证，我老家的亲戚听说了哥哥的想法以后纷纷指责哥哥，说他不应该打我的房子的主意，哥哥在大伙的反对声中做了退让，他只承包了10亩地。

两年以后，一场猪瘟席卷而来，哥哥的养殖场生猪死亡达200余头，顷刻间十万余元打了水漂。

哥哥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母亲心疼哥哥，也心疼所有的损失，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瘦了接近25公斤，等我再见到她几乎无法相认。

哥哥终于承认自己不懂养殖，不知道有那么多不可控的风险，他痛定思痛，把手里的养殖场转包了出去。

看着母亲形销骨立的样子，我心如刀绞，我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却未能阻挡哥哥一脚踏进养殖的陷阱，如果说哥哥错在他没有文化知识，而我又错在哪里？我错在没能坚持下来，让哥哥彻底打消一夜暴富的念头。

如今距离那场母女之间的争吵已经过去了15年，哥哥的养殖场依然没有被征用，租户的租金刚好抵上我哥最初的租金。

我和母亲也早已冰释前嫌，对于房产证贷款这件事，我和母亲都选择了遗忘。

我不想再证明什么，也不愿意再让母亲重新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虽然，某些时候，我还会心中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