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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月御天(五十八)

帝月御天(五十八)

作者: 傲雪争春 | 来源:发表于2022-08-31 06:56 被阅读0次

蓝彩儿素来嗓门大,这么一嚷嚷,宾客们都看了过来。 雪翩然僵在了当场。

    她在北青时,素来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什么时候,像今日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

    “到底谁歹毒,叶凌月,你明知凤莘和我有婚约,还缠着他不放,我看你们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雪翩然咬了咬牙,索性也撕下了平日的伪装,冲着叶凌月大骂了起来。

    叶凌月一挑眉。

    一个青碧,一个雪翩然,两人都是触碰到了叶凌月的底线,她们千不该万不该扯上她的家人。

    “雪翩然,你口口声声说凤莘是你的未婚夫,他可承认了?”叶凌月往前一步,质问着雪翩然。

    雪翩然语塞,她和凤莘的婚约没有圣旨也没有婚书,有的只是鸿儒大师和青帝的口头约定。

    可那也是年幼时的戏语,毕竟凤莘的爹娘去世多年,能做主他的婚事的,只有凤莘本人而已。

    “还是说,你自甘下贱,倒贴上门?女人见多了,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凤莘未婚,我未嫁,我们两情相悦,你又凭什么在那里指手画脚。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又是丹宫的天女,天天追着男人身后跑,你不嫌丢脸,我还替你害臊呢。”

    叶凌月说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可不是嘛,大伙都来看看,这位就是丹宫的天女,为了个男人,从北青追到了大夏。”蓝彩儿翻了个白眼,扯着嗓门喊道。

    众宾客议论纷纷了起来,对着雪翩然指指点点,后者羞愤难当,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

    “闹够了没有。”忽的一个人影冲上前来,喝了蓝彩儿一声。

    来的却是从律,他护送青碧公主和雪翩然一起到大夏,原本等候在外,哪知听到一阵喧哗,一听,才知道雪翩然和叶凌月等人闹了起来。

    从律见雪翩然眼中带着泪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有些心疼,狠狠地瞪了眼蓝彩儿。

    “够什么够。她陷害我妹妹,这事没完。来人啊,把这两头闹事的疯狗赶出去!”蓝彩儿也来火气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敢这么凶过她。

  “你敢!”从律也来了气,女人见多了,也没见过蓝彩儿这样撒泼的女人。

    “我就敢,怎么的,想打女人不成?大伙都来看看,北青的堂堂二品侍卫,要动手打女人。你爹娘让你学武,就是你打女人的啊?我要是生了这样有眼无珠的的儿子,生出来就直接掐死了!”蓝彩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嘴皮子一张一合,骂的欢脱。

    从律脸皮抖了抖,英挺的脸上,又青又白。

    他出身名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泼妇骂街的吵架架势。

    “从大哥,算了,我们还是走吧。”雪翩然满脸的羞愤,拉着从律就走。

    叶凌月原本还有些恼火,被蓝彩儿这么一闹,有些忍俊不禁,尤其是想起了方才从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更加好笑。

    “咦?凤妹夫,你来了?”蓝彩儿骂完人后,再一看,凤莘正站在了一旁。

    旁边还跟着个刀奴,刀奴见了蓝彩儿,眼神里满是敬佩啊。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那么骂从侍卫呢,偏从侍卫还不能发作,难怪穆管家一直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女子也蓝彩儿也,小人也,蓝彩儿也。

    叶凌月也才发现,凤莘竟然也来了,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方才自己为了气雪翩然说的那番话,他不会全听见了吧?

    叶凌月面上火烧似的烫,也不敢正眼去看凤莘。

    “刀奴,把贺礼送上。”凤莘来时,正看到了雪翩然在为难叶凌月,他本欲站了出来,哪知叶凌月竟然一怒之下,说出了那番话。

    两情相悦……原来她对他也是男女之情。

    见了刀奴送上来的小山似的贺礼,历来见钱眼开的蓝彩儿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屁颠颠收了礼物。

    “凤妹夫,你是自己人,我就不招呼了,我先进去清点贺礼。刀奴,你力气大,帮我把这些都搬进去。”蓝彩儿眨了眨眼,迅速带着刀奴闪人。

    叶府的宾客也大多已经入席,凤莘和叶凌月走进了府内。 今日的喜宴摆在了内院,内院里人声鼎沸,外院却是一片冷清,只有一盏盏灯笼,在夜风下肆意摇曳生姿着。

    灯影落在了两人的脸上,剪影重重。

    “方才……”

    “那一日……”

    沉默了片刻后,叶凌月和凤莘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了。

    “你先说。”叶凌月低着头,不去瞅凤莘。

    “那一日,是我错了。”凤莘的气息近了。

    叶凌月听到他的道歉,先是一愣,额头上,已经落下了一吻。

    那吻很是温柔,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

    她吃了一惊,猛然抬头,就对上了凤莘的眸。

    他的眸幽幽的,很是深邃,一眼望过去,仿佛能将人吞了进去。

    “我不该迫着你,你自幼父母失和,对于男女之情有些抵触也是在所难免。我那日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若是你愿意,届时陪着我一起参加宫宴,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慢慢等。”凤莘柔和的嗓音,配上那张倒众生的脸,让叶凌月有种恍惚之感。

    两人在夜色中,凝视着彼此。

    彼时,府内噪杂的人声如潮水般褪去,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那一刻,岁月静好,再无他人。

    这时,内院里传来。

    “吉时到,新娘新郎拜天地。”

    叶凌月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娘亲就要行礼了,你先自己招呼自己。”说罢,她逃命似的,跑开了。

    空气中,还剩着叶凌月身上,淡淡的香气,凤莘见了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轻扬,那一瞬,倾国倾城。

    忽然间,凤莘嘴边的笑意滞住,他缓缓回过了身去,抬头,看向了天空。

    皓月当空,可今晚的夜色有几分不同。明亮的月旁,凌空而立着一个男子。 男子五官,如同刀裁般,一双眸里黑中带着点点金色,那是个属于夜的男人,也是个生来就俯瞰天下的男人。 他此刻,也正审视着凤莘。

内院里,已经开始了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礼官嘹亮的声音,不时从里面传出来了。

    而外院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那个突然出现在天空中的男人,气势强的,足以吞没一切的男人,眉头微皱,正以一种让凤莘很是不解的眼神,打量着凤莘。

    那种眼神,有几分不满、又有几分挑剔。

    让凤莘的感觉,自己眼下就像是块放在了砧板上的猪肉,对方正在挑三拣四。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带给凤莘的压迫感很强,即便是面对北青帝时,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差强人意。”

    男人性感的薄唇里,迸出了四个字,倏的一下子消失了。

    天空只剩了一轮明月,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凤莘皱了皱眉,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语着。

    “哪里差了?”

    内院里,聂风行和叶凰玉已经拜过了天地,喜娘将叶凰玉送进了洞房,聂风行则被一干军中的将士们拖着,抢着敬酒。

    清海侯世子喝了几杯酒后,正百无聊赖着,忽的发现,在隔壁的酒桌上,坐着一名绝色美女。

    清海世子早前就心仪叶凌月,只可惜,追求叶凌月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北青的凤莘,他自觉没什么胜算,就打了退堂鼓。

    他年岁也不小了,清海侯就逼着他相亲,他看了无数的名门贵女,一个都没看上。想不到今日酒宴上,却找到了一个。

    恰好那女子身旁的宾客起了身,清海世子瞅准了机会,就坐了过去。

    “这位姑娘,看着很是面生,你是月侯的亲戚?”

    云笙正想着方才那名猥琐男子的事,身边忽然坐下了个人。

    抬头一看,发现是个年轻的贵公子,  对方见她抬头,眼底的那抹惊艳,愈发明显。真美,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女人。

    青海世子一看之下,只觉得面红耳赤,他出身贵族,十六七岁时就已经尝过女人的味道,可那些女人,没一个比得上眼前的这一位。

    “我是叶姑娘的一位故人。”云笙笑了笑。

    她成佛之前,体内就有一部分天狐的血脉。 婚后,虽已为人妇人母,举手投足之间,女人味更浓,尽管她已经尽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可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之间,还是让清海世子这样的毛头小子,神魂颠倒不已。

    “敢问姑娘芳名,在下是……”清海世子被云笙这一笑,迷得三魂没了六魄,结巴了起来,他刚要询问,忽听到身后,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一声,落在了清海世子的耳朵里,他只觉得脑海中,轰鸣一声,整个人下盘不稳,直接摔倒在地,狼狈的很。

    “小子,把你的春心和眼珠子,都从我的女人身上移开。”

    清海世子回头一看,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个张狂邪肆的男人,墨色的长发,锦白色的长衫,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纹理清晰的性感肌肉,狭长的犹如狐狸眼般的眸正瞪着自己,只是往那里一站,气势就足以让人肝胆欲裂。

    不用说,来人就是“妻控”,八荒神域的神尊夜北溟了。

清海世子只觉得,男人话音才落,他就没有半分抵抗的心思,立马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敢去骚扰云笙了。

    “他是月儿的朋友,你吓到人了。”云笙见了自家男人,霸道十足的坐了下来,好气又好笑。

    看清海世子的模样,今晚回去只怕要大病一场了。

    夜北溟可不是普通人,他成为神尊后,光是威压震慑就已经足以让普通的主神魂飞魄散,更不用说区区一个凡人了。

    夜北溟才一坐下,这张桌子上的客人,顿时做了鸟兽散。

    云笙翻了个白眼,夜北溟却是毫不在意,长臂一搂,将自家的娘子搂在了怀里。

    “就因为是月儿的朋友,我才留了他一条性命。不过,我方才进来时,遇到了……月儿和一个男人举止很是亲密。”夜北溟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

    尽管女儿早已不记得前尘往事,又重新有了肉身,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全然不认得自己真正的爹娘。

    可夜北溟还是习惯性的将自家女儿,当成了小孩子。

    方才若不是担心叶凌月发现他,他只怕早就一脚把那个占自己女儿便宜的男人踢飞了。

    “噗。”云笙刚喝了一口五珍酿,听到了夜北溟阴阳怪气地说道,忍不住嘴里的酒水抖喷了出来。

    “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嘛,女儿如今的肉身,都已经十四岁了,也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了。你敢去瞎参合,我跟你没完。也不想想,我们当年认识时,才多大?”云笙说着,很是不满地瞪了眼夜北溟。

    当年两人情窦初开时,她还只有六七岁而已。 当真是一见狐狸男误终生啊!

    夜北溟哑然失笑,再看看怀里的妻子,她今晚喝了些酒,双颊通红,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他心中一动,旁若无人地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

    云笙害羞,推了他一把,都老夫老妻了,这家伙,每次都还是这个模样,夜北溟却是朗声笑了起来。

    “怕什么,我设了禁制,没人会留意我们。也是因为女儿已经长大了,我方才才没教训那男人。不过说起来,那个男人倒也不算太差,他方才看到我时,竟然不为我的气势所动,与我直视了许久。光是这份气魄,就证明此子绝不是池中物。凌月重活了一遭,眼光倒是进步了不少。”

云笙听的一惊,能让素来眼高于顶的八荒神尊夜北溟这般评价,女儿叶凌月此番看中的男子,想来不是普通人。

    “希望这一次,女儿不会看走眼。”云笙想起了女儿前一世在感情上的坎坷经历,叹了一声。

    “你当真打算,一直瞒着月儿,不与她相认??”夜北溟沉吟着。

    “自然要瞒着,你也看到了,月儿现在过得很开心。虽然,因为封印的缘故,她不认得我们了,可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这一世,她不会再被上伤害,也不会在被辜负。只要她幸福,哪怕她一辈子都不认得我这个娘亲,我也愿意。”云笙呢喃着,明亮的眼中,弥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水。 见了妻子的模样,夜北溟叹了一声。

    “你这又是何苦呢?她是你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们最重要的孩子。她因为情殇,几乎魂飞魄散。你用乾鼎护住了她的魂魄,只求为她找一具合适的肉身。五百年,你一个个的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适合她的肉身,让她借体重生。但碍于和火炎帝君的约定,不能认她,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

    夫妇俩成亲之后,虽也有了好几个子嗣,可夜凌月是他们还未成神前的第一个女儿,这个集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女儿,因为体质的缘故,无法修炼,可她自幼聪慧,又是个极其体贴的孩子,却没料到,会落了这么个下场。

    想起了女儿的凄楚经历,夜北溟的周身,涌起了阵阵杀意。

    云笙一看,也知道夜北溟动了怒气,小手将他狭窄精瘦的腰紧紧搂住,轻声说道。

    “夜狐狸,月儿上辈子,太苦了。若是我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和她相认,就势必要打破她身上生死符的封印。以女儿的性子,一旦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她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又岂会善罢甘休?我们求了火炎帝君那么久,才求了她一次凝魂重生的机会,这一世,我要让她与普通的女子一样,结婚生子,像我一样,找个知她疼她的男人,不再受苦。”云笙轻声说道。

    想起了女儿上一世受的困难,云笙的眼眶微微发红。

    “既是如此,就如你所愿。”夜北溟心疼妻子,轻轻吻上了她的额。

    这五百多年来,云笙担心女儿魂飞魄散,疯了般四处寻找合适的肉身,找不到时,她寝食难安,找到了之后,她又狠下心来,不去相认。

    她做的一切,可谓是用心良苦,夜北溟都看在了眼里,疼在了心里。

    可是,是龙就会龙游四海,是凤就会凤啸九天,他和她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一直明珠蒙尘。

    自叶凌月休养了多年,服用下了云笙藏在了乾鼎里的那一颗丹药开始,命运的车轮,已经滚滚而来。

    被逼得险些魂飞魄散的凌月,用了十三年的时间,修复了魂魄。

    她吞下的那一颗丹药,却是上一世,她身上的血肉精血炼化而成的丹药,服用之后,她的魂魄终于完全,犹如凤凰涅槃,清醒了回来。

    可她也因为生死符的缘故,忘记了过去的种种。

    夜北溟望着爱妻,心中暗叹,天道的因果报应,哪怕是身为神佛的他们,也无法招架。

    云笙的想法,是好的,可事情真的能如她所想?

    夜北溟深深地望了云笙一眼,实在不忍心,将他刚得知的消息告诉爱妻。今日,他参加了诸神会晤,在会晤上,他听到了一些消息。

    五百年过去了,他们在在秘密寻找适合女儿重生的肉身。

    神界的那一位,亦在找她。 五百年前,那男人将她千刀万剐,目睹她跌落殒神台,亲眼看着她魂飞魄散。

    五百年了,那男人已经成长了为了足以和他相抗衡的神尊,可即便是如此,那男人依旧是在寻找夜凌月的下落。

    他对夜凌月恨之入骨,若是再知道了她的的魂魄还在,青洲大陆必定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天道轮回,生生不息。

    那男人,他害死凌月一次不够,难道还要再害第二次?

    这一次,他夜北溟绝不允许,再有人伤害了他的妻女。

    绝不能让那个男人,找到重生后的凌月。

    将心底翻腾如怒浪的念头,强压了下去,夜北溟垂下了眼来,夫妻俩正说着,云笙忽的警觉了起来。

    “夜狐狸,有些不对劲,夜魅女王刚灵识传音告诉我,叶凰玉可能会有危险。”

    叶凰玉是叶凌月这一世的亲娘,她命运多舛,云笙当年,寻找了多个位面,才找到了与她,也算是颇有渊源,今日她大喜,云笙本只想来看看女儿,哪知道,却撞上了这档子事。

    内院里,依旧是热闹不已。

    而得到了消息的云笙夜北溟夫妇,已经离开了酒桌,悄然来到了喜房外。

    空气中,还残留着迷香的气味,云笙和夜北溟闭气,夫妻俩彼此使了个眼色,悄然翻身上了屋檐。

    喜房里,叶凰玉和几名侍女都已经昏迷不醒。一个面容猥琐的矮个男人抱起了叶凰玉,正往喜榻上走去。

    “叶凰玉,今晚是你和聂风行的洞房花烛夜,只可惜,你那没用的男人就要戴绿帽子了。到时你身败名裂看你们还怎么在一起…”洪放看着没有意识的叶凰玉,她今日很美。甚至比起当年嫁给自己时,还要美几分。

    吹弹可破的肌肤,高耸的胸,纤细的腰身,想到了这一切,差一点都要属于聂风行,洪放就一阵子嫉恨。

    他解开自己的衣裳,再看看床上的美人儿,洪放狞笑着,就要去解叶凰玉的喜服。

    “无耻!”云笙见了,又恼又火,手指一翻,手上已经多了几根金针。

    “云笙,这种事,为夫来就好了。”

    夜北溟说着,身影一逝。

    房门毫无预兆的开了,洪放还来不及看清对方是什么人。

    忽觉得身后一阵大力袭来,嘭的一声,洪放竟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赤着身,被摔了出去。

    “什么人!”

    洪放的好事被打断,怒不可遏,抬头一看,登时犹如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了脚。

    洪放当了这么多年的权臣,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来人是个剑眉冷目的男人,冷漠而又孤高,他的眸狭而长,此刻眼正闪动着危险之色。

    强,这是个很强的男人。 只是一眼,就让洪放觉得,头皮发麻,有种想要立刻逃走的冲动。

    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叶府?

    “玉蟾丹?”

    男人的眼眯了起来,如同老鹰抓小鸡,掐住了洪放的脖子,已经突破了轮回三道的洪放,浑身上下,居然连一丝元力都用不上,更不用说反抗了。

    夜北溟一运力,洪放哇啦一声,早前服下的那颗玉蟾丹也被逼得吐了出来。

洪放也是个狡猾之人,他可不想顶着这副丑陋的面容一辈子,吞服丹药时,就用元力,将玉蟾丹包裹了起来,原本打算,羞辱叶凰玉杀了叶凌月后,再将丹药吐出来,恢复原貌。

    哪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一眼就看破了他。

    洪放恢复了真容后,夜北溟的眼神更厉。

    该死,居然是他!

    女儿叶凌月这一世托生的那个小傻女的亲生父亲,洪放!

    那些年,妻子云笙为了舍下对女儿的那份牵挂,刻意不去打听叶凌月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直到叶凌月魂魄完整,自己苏醒了过来,云笙和夜北溟才敢偷偷来看她。

    哪知,一看之下,云笙和夜北溟才知道,叶凌月母女俩十几年的日子那么苦,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洪放被掐的面皮发紫,就如死鱼一样,翻了白眼,险些没厥过去,

    “你想做什么……我不是贼人……我是月侯叶凌月的亲生父亲!”洪放素有急智,脑子一转,忽然说道。

    哪知不说还好,这一说,夜北溟更恼火。

    “不知死活的东西。”夜北溟一怒之下,抓起了洪放的手,只听得洪放惨呼了一声,他的一个手指头,居然生生被夜北溟用手拔了下来。

    轮回境武者的身体强悍度,那怕是面对地级的灵器,也未必能一刀斩断,可作八荒神兽之一的麒麟一族的夜北溟,肉身的可怕程度,远超过一般的神器。

    夜北溟生性残忍,冰冷无情,只有对挚爱和至亲才会展露出温情的一面。

    他也不一掌杀了洪放,而是眯起了眼来,看着他受活罪。

    许是洪放的声音太过的嘈杂,洪放一把抓过了洪放脱在地上的鞋袜,塞进了他的嘴里。

    “就凭你这样的孬种,投胎十辈子,都不配当我女儿的父亲。”

    洪放剧痛之下,忽听了男人这么一说,痛楚也忘掉了,他魔怔了般,望着眼前这个比死神还要可怕的男人。他说他是凌月的父亲?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难道说叶凰玉那贱人,背着他勾搭其他的男人?

    不对,叶凰玉嫁给他那阵子,不可能勾搭上其他男人,还是说……叶凌月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叶凌月。

    洪放的瞳重重一缩。

    可他甚至来不及再细想,洪放的手上,又是剧烈一疼。

    夜北溟又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这个男人,冰冷着脸,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捏成了碎末,十指连心,洪放因为叫不出声音,额头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冷汗。

    他此刻,只想一死。

    这男人,太可怕了。

    直到他的十根手指头,化为一团团血肉,夜北溟又冷哼了一声,一脚踩在了洪放的手腕脚腕上。

    “!!”

    洪放的手腕脚腕,爆开了,喷射出了四团血雾。

    如此的折磨之后,洪放早已是生不如死,可他嘴里还塞着臭袜,根本连咬舌自尽的能力都没有。

    “夜狐狸,这可是别人的喜房。”

    云笙在屋檐上看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

    洪放见了云笙,面上先是一阵惊慌,可旋即,眼底又浮起了一片希望之色。

    他也认出来了,云笙正是他早前在叶府外,惊鸿一瞥的那名美貌女子。 好歹对方是个女人,而且看样子,和这个冰冷残暴的男人,还很是亲密,求求她,也许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

    “嗯嗯——”

    洪放被废了手脚,只能是拼命挪动着身子,想要求这位女子,饶了他。云笙却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看着洪放的眼神,让洪放只觉得脊梁骨一片凉飕飕的。

    洪放自从诸葛柔被老太监玩弄过后,洪放对她的身子就提不起兴趣,为了敷衍他有了吃药助兴的习惯。

    这一次,他意图羞辱叶凰玉,更是吃了双份的药。

    看到了如此丑陋的东西,云笙眼中的厌恶之色更甚。

    洪放想要求着云笙放过他,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找死了。

    洪放被云笙看得毛骨悚然,云笙却是忽然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了一瓶药粉,夜北溟心领神会接过洒在了洪放的下体上。

    “时辰差不多了,我替叶凰玉解毒,你把这男人丢到茅厕去,像他这种男人,杀了他,都嫌脏了我们俩的手。”云笙说着,取出了金针在叶凰玉的身上轻轻扎了几针。

    叶凰玉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醒过来。

  云笙将房中收拾了下,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后,这才迅速退了出去。

    夜北溟提着洪放,身形如鬼魅般,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叶府的茅房外。

和普通的民房不同,叶府由于是新装饰的,又是侯府,客用的茅房还算是干净。

夜北溟可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了洪放,转身就准备往下人用的茅房走去。

    这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打扮华丽的少女在一名侍女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夜北溟不欲被人发现,闪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那少女,正是青碧公主。

    她今晚虽然缠上了夏侯颀,可因为叶凌月的事,和夏侯颀不欢而散,酒宴上,夏侯颀索性就和朝臣们坐在了一起,丢着青碧一个人在酒桌上。

    青碧公主本就是北青人士,在夏都里,举目无亲,也没什么熟人。

    早前陪着她一起来的雪翩然,又推说身体不舒服,让人带了话来,说是先行离开了。

    留了她一人,和太皇太后在内一干老太婆坐在一起,她心中不快,就顾自喝起了酒来。

    哪知叶府的酒,口感醇厚,出身北青的青碧公主一喝,就停不下嘴来。

    直喝到肚子发胀,脚下有些不知轻重,这才命着侍女搀扶着自己,来茅厕方便。

    青碧公主喝了些酒,早前又受了叶凌月的气,这会儿自然是一肚子的牢骚。

“叶凌月那个贱人,都已经有了凤王哥哥了,还一直纠缠着颀哥哥,真不知那女人有什么好,男人见了她,就如猫儿见了鱼腥味似的,一个个都被迷得昏头转向。”

“可不是嘛公主,那女人哪里比得上你。你是正牌的金枝玉叶,而她呢,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要她的弃女。要不是长了张狐狸精似的脸,又有哪个男人看得上她。只是公主,奴婢听说青帝已经答应了凤王的要求,说是只要那女人怀上凤王的骨肉,就让她当凤王妃。”那侍女是青碧公主的心腹,知道投其所好,一个劲地辱骂叶凌月。

    “呸,凭她也配当凤王妃?找个机会,我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好看,我离开北青时,从宫廷方士那里要了一种禁药,听说这要服用了这种药,女人就一辈子没法子生出孩子来。我到时偷偷下到她的膳食里,看她生不出孩子,将来怎么当凤王妃。”青碧公主说着,眼中毒光闪烁。

    夜北溟在一旁听着,眸间寒光闪过。

    这女人,居然想暗害他的月儿。

    夜北溟冷哼了一声,看看青碧公主,看她的打扮,非富即贵。

    自家的女儿不配当凤王妃?

    他夜北溟的女儿,就算是当神后都绰绰有余。

    自家的女儿,在神界时,虽然体质不行,无法练武学术法,但是她精通纵横之道,熟读百家兵法,在收复北地神域时,更是素手覆钱坤,被称为一代军神。

    就算是她这一世,灵魂才刚修复完整,可深藏在她身上的锋芒,又岂会就此暗淡。

    夜北溟不信,凭青碧公主的手段,可以算计到自家的女儿,不过,既然遇上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伤害他宝贝女儿的人,哪怕是想想都不成!

    夜北溟看了眼手上的洪放,后者被断了十指和双脚双腕后,已经疼的死去活来,只因被夜北溟封锁了丹田元力,才无法挣扎。

    夜北溟拎起了洪放,飞身掠进了叶府下人的茅房里。

    下人用的茅房,污秽不堪,茅坑里,四处可见白色的蛆虫四处蠕动。

    夜北溟冷笑了一声,将洪放封闭了穴道,丢在了茅房里,又迅速往了青碧公主的方向掠去。

    青碧公主浑浑噩噩,进了茅厕,起了身,酒劲上来了,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脚。

    “小玉,进来扶本宫。”

    青碧公主推开了门,刚要发话,喉咙间,忽的一麻。自己的侍女小玉昏倒在地,一个高大陌生的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青碧从未见过这个男子,他的眼神,让青碧公主退避三舍,她想要呼喊,可发现,喉咙根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夜北溟制住了青碧公主,几个起身回落,就已经到了污秽不堪的下人茅厕。

    一阵阵恶臭味飘来,青碧公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死命挣扎着,可她哪里是夜北溟的对手。

    后者一脚踢开了其中一间茅厕。

    茅厕里的那一幕,险些没让青碧公主昏厥过去。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近乎是没穿衣服的男子,正躺在了地上。他的下半身,爬满了白花花的蛆虫、蛇鼠、那些虫蚁,正在噬咬他的……

    云笙不喜欢像夜北溟那样直接暴力虐杀对手,但这不意味着,她是一个仁慈的人。

    相反,谁都知道,佛医云笙是个奇女子,她生平救人无数,可死在她手上的人,亦不在少数。她在洪放的下体上,撒了一种诱虫粉,这种粉,能引来无数的蛇虫鼠蚁。

    洪放那地方此时又痛又痒,已经是面目全非。

    青碧公主哪见过这么污秽的场面,她吓得直打哆嗦,拼命摇着头,用乞求的眼神,求着身旁的男人。

    夜北溟冷笑着,从她身上搜出了一瓶丹药。这颗丹药,正是青碧公主早前所说的,要陷害叶凌月不孕的毒丹。

    他抓住了青碧公主的下骸,逼着她将那一颗丹药吞了下去。

  “记住,别想碰叶凌月一根汗毛,今晚只是一个教训。”夜北溟一推,已经被吓得双脚无力的青碧公主跌倒在地。

    夜北溟指尖弹射出了几道指风,冲开了洪放身上被禁锢住的穴道和隔音罩,但只是他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洪放早前为了羞辱叶凰玉,吃了些金枪不倒的药,又被撒了虫粉,那地方被蛇虫鼠蚁咬得更加难受,他此刻,急需要一个女人来泻火。

    青碧公主身上的少女幽香飘过来时,洪放只觉得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也崩溃了。

    他甚至不顾四肢断裂带来的痛楚,提起了一口元力,扑向了青碧公主。

    青碧公主尖叫了一声,对着洪放拳打脚踢。

    可她不过是丹境,面对轮回境修为的洪放,哪怕对方受了重伤,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阵撕裂衣物的响声,青碧公主惨呼了一声,茅厕里只剩了哼哼唧唧的声响。

    半个时辰后,再说那名被夜北溟打晕的北青侍女小玉,幽然醒了过来。

    她醒来之后,就发现了茅厕里,空无一人,公主早已不知所踪,她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小玉慌了,急急忙忙返回了酒宴,将公主失踪的事告诉了夏侯颀等人。

    夏侯颀等人忙命人四下寻找,一直等候在叶府外的从律和天女雪翩然得知青碧公主不见了,也是大惊失色,忙命人满叶府的寻找。

    一直找到了下人茅厕外,众人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细细一听,在场已经成婚的人都咳了几声,而雪翩然、从律这些还未成婚的,面色有些尴尬。

    “这……公主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我们去其他地方再找找。”夏侯颀俊脸微僵,正要带着人离开。

    可这时,忽听到了一个女声高呼了一声。 那声音……北青的众人面色骤变。

“是公主的声音!”小玉吓得面色惨白。

    从律等人也是胆战心惊,这时,得知公主失踪的消息后,聂风行也赶了过来。

    “来人,撞开茅房的门。”

    茅房的门一下子才刚被撞开,一阵恶臭味袭来。

    肮脏的地面上,而趴在青碧公主身上,不停地耸动着的,正是早该被斩首的洪放!茅厕外,众人目瞪口呆。

    青碧公主被洪放蹂躏了一番,她初时还不乐意,可一番云雨之后,酒劲加上身体本能,让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极乐滋味。

    她下意识地搂住了洪放精壮的身子,配合着扭动着自己的腰,发出了羞人的叫声,那模样说有多*******。

    众人闯入时,她还浑然不知,和洪放火热着。

    “公主!”

    隔音罩碎开只听到一声惊呼声,她才睁开了迷醉的眼,这一眼看过去,青碧公主尖叫了一声,一把推开了身上的洪放。

    可洪放已经被药冲昏了脑袋,  他哪里肯松手几个急冲,青碧公主直被弄得两眼发白,差点没晕过去。

    “畜生!”

    从律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去,一脚踢开了洪放。

    “啊!!”

    青碧公主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再看看自己的身上一片狼藉,身上还有各种虫咬过的小伤口。

    雪翩然和小玉见了,忙拿了衣裳,给青碧公主披上了。

    “夏侯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律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青碧公主只不过上了一趟茅厕,就被人毁了清白,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北青帝得知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本人,绝不会这般随便,可她方才的模样,又……

    青碧公主酒劲已经有些散了,她披上了衣服,发鬓散乱,再看了看夏侯颀,后者甚至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她。

    青碧公主的心,一阵阵的刺疼,毁了,全都毁了。

青碧公主疯了般,冲到了从律身前,抢过了他的佩刀,砍向了被人制住的洪放。

    洪放此刻,双瞳扩散,还沉浸在余味之中。

    从律的那把刀,乃是青帝钦赐,地级上品灵宝,一刀砍了过去,只听到血水嗤的一声。

    一刀、两刀、三刀,青碧公主就跟疯了般,一阵乱砍。

    直将洪放看成了肉酱,她才住了手。

    她那般疯狂的模样,落到了柳太后和太皇太后的眼中,如疯兽般。

    夏侯颀看她的眼神,也愈发的冷漠。

    青碧公主浑身都是血,她丢下了刀,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公主,你先别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想想是什么人要害你?”雪翩然见了一地的血肉模糊,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一脸和善地走到了青碧公主的身旁,抚着她的肩膀,柔声询问着。

    只是,她在询问时,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险。

    听雪翩然这么一说。青碧止住了哭声,她酒醉时,脑子浑噩的很。

    可她还记得,有个比鬼魅还要可怕的男人说过,让她不要招惹叶凌月。就是那个男人,将她强行带到了茅厕里。

    她不好过,叶凌月也别想好过!

    “是叶凌月,是她害了我,是她找人胁迫我,毁我清白!”

    青碧公主歇斯底里地叫嚷着。

“公主,这话可是真的?当真是叶凌月害了你?”雪翩然一听,顿时露出了几分喜色来。

    “不错,那男人必定是叶凌月的手下,他听到我要害……”青碧公主说到了这里,意识心虚,没有继续往下说。

    “青碧公主,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害你,可有证据。”

    人群散开了,叶凌月和叶凰玉走了过来。

    叶凌月方才担心娘亲一天没有吃东西,准备去送点吃的,哪知道进了洞房,却发现,空气中有一些异样。

    尽管云笙清理过新房,可空气里,还带着一丝迷香的味道。

    叶凌月心中正怀疑着,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说是北青的青碧公主不见了。

    青碧公主身份特殊,若是在叶府里出事,势必和她脱不了关系。

    叶凌月于是和娘亲走了出来,哪知恰好就听到了青碧公主指证她。

    “就是你,那男人是你的下人,他听说我要……我要……”青碧公主吞吐着。

    “小玉,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律青着脸,喝了一声。

    那名叫做小玉的吓得跪倒在地,望了眼青碧公主,再望了眼从律,吞吐着。

    “你看管公主不利,若是再有所隐瞒,我今晚就让你死在这儿。”从律咬牙,手中的刀脱了鞘。

    “从大人饶命,公主……公主当时和奴婢正在辱骂月侯,公主还说……还说她从宫廷方士那里,讨来了一颗绝子丹,要让月侯服下去,让她一辈子也当不成凤王妃。”小玉不经吓,被从律一瞪,吓得什么都说出来了。

    众人一听,脸色巨变。

    绝子丹那是什么东西?

    那可是外面窑子里才用的下流东西,是为了老鸨们不让妓/女怀有身孕,逼迫他人服下的。

    早前因为青碧公主的遭遇,众人对她还有几分同情,可一听说,这少女年纪轻轻,居然连绝子丹这样歹毒至极的手段都用上了,可见其品性,绝非纯良之辈。

太皇太后和柳太后也是容颜大变,想这青碧,只是因为不喜欢月侯,就用上了绝子丹。

    那若是此女当上了大夏的皇后,真的掌管后宫,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洛贵妃。

    这般想来,太皇太后和柳太后,也顿时寒了心。

    从律这会儿,也是骑虎难下,他原本只是想查出幕后的真凶,哪里知道,竟会引出了绝子丹的事来。

    他正欲再发问,可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了人群中的凤莘。

    凤莘的脸上,沉凝一片,看向了青碧的眼神中,寒光熠动。

    从律心中一凉,心知青碧因为这件事,已经彻底把凤莘给得罪了。

    “小玉,你好大的胆,公主只是酒醉,随口开了个玩笑,并没有真正加害月侯,谁许你乱嚼舌根子。”雪翩然却是瞪了一眼小玉,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小玉一听,立时明白了过来。

    “奴婢该死,公主一向是宅心仁厚,那会儿也是酒醉乱说,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做。但,公主在叶府,被人掠走的事,却是千真万确,还请夏帝、从大人一定要为公主讨个公道。”

    两女一唱一和,却是完全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叶凌月极其讽刺地冷笑了一声。

    “无论如何,公主是在月侯府出的事。况且,行凶的月侯的生父,洪放。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希望月侯能给一个交代。”从律听了雪翩然的话后,皱了皱眉,他也没想到,雪翩然会这般强词夺理。

    可青碧公主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今之计,是要想法子,把真凶找出来,否则青碧公主名节被毁,很可能会毁了两国的联盟关系。

    “从侍卫问得对,我也正想问,为何几日会被处斩的人,会突然混进了我的侯府。”叶凌月和洪放势同水火,整个大夏的人都知道,若是说,洪放会帮叶凌月出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真可惜,可惜这贼人已经死了。”雪翩然很是遗憾地叹了一声,可她心底却乐开了花。

    洪放,已经被青碧公主砍成了肉酱。

    这样一来,叶凌月就算是想洗刷罪名,也是死无对证了。

    “那可不见得,有时候,死人可比活人坦白多了。”叶凌月笑了笑。

    雪翩然和青碧都是一愣,不知道叶凌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叶凌月走到了洪放的尸体旁。

    他早已被青碧公主乱刀砍死,昔日还算英俊的模样,也早已血肉模糊。

    旁人看了,都不由皱眉。

    叶凌月刚想俯身,却有一人,抢在了她的前头。

    “脏,我来就好。”只见凤莘抓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扯,叶凌月就退到了他的身后。

    “王爷?小心脏了手。”刀奴惶恐,忙走上前来,却被凤莘一个眼神制止了。

    凤莘俯身,仔细查看一番后,在洪放破烂的衣服里,找出了一颗丹药。

    那是一颗还未完全被消化的丹药,上面还带着血迹。

    凤莘的玉雕般的手指上,染上了污血。他却是小心用手帕擦干净了,递给了叶凌月。

    一旁的雪翩然看了,心中一震,凤莘居然为了这个女人,甘愿……

    凤莘素来喜洁,为了不让叶凌月触碰那般污秽的东西,他居然连多年的习惯都改了。

    叶凌月对上了凤莘眼,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正在迅速滋生。

    这男人,委实懂她。

    似乎只要她的一言一行,他都能立刻明白过来。

    “今日侯府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没法子混进了。洪放是死囚,能混进来,也是亏了这颗丹药。这颗丹药,叫做玉蟾丹,是一种可以改变容貌的丹药。”叶凌月用鼎息稍作查看,就确定了丹药的种类。

    “月侯,这颗丹药又能证明什么?虽然洪放和你素来不和,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谁又能保证,这颗丹药不是你给她的?”从律质问道。

    “哦?你说这颗丹药是我炼的?从侍卫,你不是方士,所以有些规矩你怕是不知道,每一颗丹药,尤其是像是玉蟾丹这样的上了六品的丹药,炼制之后,都会被打上特殊的烙印,防止日后服用时,出现任何问题。天女大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叶凌月睨了雪翩然一眼。

    雪翩然不知道叶凌月的用意,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在青洲大陆上,在正道出售和六品以上的丹药里,留下烙印,是一种惯例。

    “那我们就看看,这颗丹药是不是我炼制的。”叶凌月说着,手中稍一用力,那颗丹药就裂开了。

    丹药裂开时,里面赫然出现了“丹宫”字。

    看到了“丹宫”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丹宫,整个大陆上,敢在丹药里,留下“丹宫”的,只有北青丹宫。

    雪翩然更是倏然瞪圆了眼,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颗玉蟾丹出自丹宫。

    就连青碧公主也呆若木鸡。 “雪翩然,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了他玉蟾丹,让他来杀叶凌月?你害死我了!”青碧公主拽住了雪翩然。

    在场,只有雪翩然是丹宫的人,而她又恰好来北青没几天,就这几天里,洪放得了玉蟾丹逃出了天牢,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况且,雪翩然喜欢凤莘,凤莘却喜欢叶凌月,雪翩然的确有陷害叶凌月的可能性。

    也只有身为天女的她,才可以随手就送出玉蟾丹这样贵重的丹药。

    丹宫的人,给了洪放玉蟾丹,而洪放,又侮辱了青碧公主,整件事,顿时扑朔迷离了起来。

    “从律,我想你欠朕一个解释,为何我大夏的死囚会有丹宫的丹药,这件事,若是不解释清楚,大夏和北青再无结盟的可能。”夏侯颀凝视着那颗丹药,龙颜大怒。

    “圣上息怒,这件事,从律必定会调查清楚。来人,还不把公主送回去。”从律头疼不已,他不顾青碧公主的哭闹,命人架起了青碧公主就走。

    雪翩然也是一脸的失魂落魄,再看到叶凌月时,狠狠地了她一眼。

    凤莘毕竟也是北青的人,他宽慰了叶凌月几句后,带着刀奴先行离开了。

    叶府的婚宴,也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不欢而散。

    深夜时分,等到宾客都散后,在叶府的某一处屋檐上,一直在旁观好戏的云笙满脸的兴趣。

    “夜狐狸,你这一招,还真阴损啊。一箭双雕,一次毁了俩。”云笙两眼发光,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多亏了娘子教导有方。”夜北溟眯着狐狸眼,搂着娇妻,欣赏着她异常生动的神态。

    他的爱妻,哪怕是早已为人母,可时不时,还是会露出少女般的神情来,天知道,他爱煞了她的这般模样。

    方才女儿的表现,还真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骄傲。

    他只是顺手将玉蟾丹藏在了洪放身上,女儿就能借着丹药反转。

    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女儿,就是机灵啊。

    “对了,方才拦在月儿身前的就是你说的那个男人?”云笙眨巴着眼,一脸的好奇。

    “嗯,就是那小子。”夜北溟搂着娇妻,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

    “不错不错,光是那模样,看着就是个合适的女婿人选。”云笙一副丈母娘看准女婿的语气,脸上堆满了满意。

女人看男人,和男人看男人,那必定是不同的。

    凤莘虽然不会武,可是他方才对待叶凌月的温柔模样,让云笙很是受用。

    哎,她还是很欣赏这种温柔体贴的男人的,只可惜,她被身边这个霸道无比的男人给套牢了,想当初,追求她的那谁那谁,就是这种类型。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凤莘和她的夜狐狸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两人都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脏了手。

    一听娇妻在夸奖其他男人,夜北溟顿时不满了起来,轻轻噬咬了下云笙娇嫩的脖颈,后者惊呼一声,拧了他一把。

    “有什么好的,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夜北溟说这话时,声音冰冷刺骨。

    当初那个害了女儿的负心汉,也就是有一副在好皮囊。

    “哎,你属狗的啊,乱咬什么。你拿我未来女婿和北地的那个渣滓比?那厮,我早晚收拾了他。”云笙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了。

    当年,她和夜北溟得知了爱女陨落,一怒之下,就要血洗北地。

    哪知道那奚九夜也有些能耐,竟然请动了几位神帝出面。

    奚九夜更卑鄙地以夜凌月当年的旧部相要挟,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几位神帝逼了云笙夫妻俩签下了停战协定。

    可是即便是如此,云笙和夜北溟也从未放弃过要找奚九夜报仇,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了,北地必灭!

    那些想要害她的宝贝凌月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那凤莘似乎并不一般,他身上有些古怪。”夜北溟生怕妻子想起了当年的事,岔开了话题。

    “不过是体弱了些,我改日找个机会,替他补补,关键要我们月儿喜欢。”云笙不以为然了着。

    “小野猫,在替其他男人看病前,能不能先想法子治治我的‘毛病’。”夜北溟搂着娇妻,听着她娇嗔的声音。

    云笙一个没提防,被他抱了起来,刚要骂人,却被男人的唇封住了嘴,夫妻俩消失在夜中。 长夜漫漫,旖旎的夜色却只是刚刚才拉开序幕。

    可另一边,北青驿站里,华灯初上,青碧公主被送回了驿站后,雪翩然还不死心,试着她画出晚上挟持她的人的画像。

    只可惜,任凭青碧怎么想,都想不起那男人的容貌来,还刺激得青碧大发雷霆,在房间里,发了一通的脾气。

    如此一来,最后一丝线索也断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青碧公主,雪翩然走了出来。

    “公主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加之怒极攻心,精神有些不济。还有,公主她不慎服用了绝子丹,从今往后,只怕不能再生儿育女了。”

    提到绝子丹时,雪翩然极快地看了眼凤莘,凤莘的面色不变,可眼底已经凝聚起了一层冰冷。

    “出去,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尽管雪翩然说得很小声,可青碧公主还是听到了,她痛哭了起来,还将房内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青碧,你再放肆,我立刻让人把你送回北青。你做的丑事,若是被圣上知道了,后果你很清楚。”凤莘冷声喝道。

    房内,青碧公主的哭声果然收敛了些。

    北青帝那般的人物,儿女对其而言,儿子不过是用来开枝散叶用的,女儿则是联姻的政治工具,就算是青碧曾经很得宠爱,可她如今身败名裂,还落了个不能生育的下场,已经没了任何利用价值。

    青碧若是不能嫁给夏侯颀,那她回到北青,为了保全北青皇室的颜面,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凤王哥哥,我错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可怜可怜我,这次,一定要帮我。”青碧公主容颜惨淡,她由着小玉搀扶着,走了出来。

    一夜之间,青碧就从一朵娇艳的花朵,迅速枯萎衰败。

    尽管已经反复清洗过了,可一看到她,众人都是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仿佛她身上还带着茅厕里的那股臭味。

    青碧却浑然不知,两行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模样看上去凄楚可怜的很。

“青碧,你哪来底气以为本王会可怜你。尤其是在你意图谋害她之后?”凤莘极其讽刺地看了青碧一眼。

    后者听罢,瘫在了地上。

    凤王哥哥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他的眼神,仿佛要将她万箭穿心般。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厌恶和冰冷。

雪翩然则是一脸的震惊,她认识的凤莘,从不会像今日这般绝情。

    凤莘说罢,拂袖而去。

    青碧呆坐着,无声地落着泪。

    “公主,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人能帮你,你必须去求夏侯颀。”从律沉吟。

    北青青碧公主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她必须留在大夏,嫁给夏侯颀。

    “从大哥,这怎么可能,当初他就不愿意要我,更何况,我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青碧哭了起来。

    她好后悔,早知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她绝不会去招惹叶凌月。

    谁知道,那个女人这么可怕,只是说了她几句坏话,自己就落了如此的下场。

    “夏侯颀是聪明人,他会留下你。哪怕不是皇后,他的后宫里,也会有你的一席之位,无论如何,你也是青帝的女儿。”从律语重心长地说道。

    从律猜得没错,侯府的事情发生之后,夏侯颀、柳太后和太皇太后,回了皇宫后,也连夜商讨起了青碧公主的事情来。

    “颀儿,你说你要留下青碧?你不是不喜欢她嘛?”

    柳太后和太皇太后目睹了青碧公主的所作所为之后,尤其是看她杀人时的可怖模样,立马就断了让青碧公主留下来的念头。

    这般好狠擅妒的女子,留在夏宫,俨然就是一个祸害。

    “孩儿留下她,自然不会让她再当皇后。留下她,北青帝就欠了我们一个人情。况且,只要青碧在一日,大夏和北青就是联盟。孩儿如今羽翼未丰,需要北青的支持。”夏侯颀的一番话,让柳太后和太皇太后欣慰不已。

    颀儿当了皇帝后,沉稳了不少。

    可唯独夏侯颀心中才知道,除了叶凌月,他任何女人都不想娶,可他既是登上了帝王之路,就已经舍弃追求她的权利。

    夏侯颀明白,他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的那一刻了。青碧之事事发后第二天,夏侯颀下旨,册封青碧公主为青嫔,在被册封的当天,青碧公主就被打入了冷宫,此后的数十年里,直到青碧郁郁寡欢死在了冷宫里,她都没能再见到夏侯颀一面。

    而北青也再无人过来看她一眼,可北青和大夏的联盟关系,却因为这一次名存实亡的联姻,保持了近十年。

    一直到夏侯颀真正成长起来,北青又发生了动荡,最终大夏吞并了北青,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在青碧被册封进宫的同一天下午,夏侯颀允了叶凌月辞去掌鼎的职务,但他保留了叶凌月月侯的封号,且将西夏平原从东到南,包括古森林在内的一片广袤的土地都赐给了叶凌月作为领地。

    “臣女叶凌月,多谢圣上。”

    朝堂之上,叶凌月的声音掷地有声,那个端坐在了龙椅上的男子,在命人宣完了这道圣旨后,就如被人抽了魂似的,往昔俊秀明朗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他缓缓闭上了眼,不再发话。

    文武百官,悄无声息,一个个退下。

  他们知道,这一刻,夏帝的心中是寂寥的。

    “夏侯颀,谢谢。”

    叶凌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轻声说了一声。

    在她走出金銮殿的那一刻,夏侯颀猛地睁开了眼,金銮殿上空荡荡的,夏侯颀失了心般的难受。

    叶凌月之余夏侯颀,她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场梦。  是梦,总是会醒的。

    金銮殿外,阳光正好,叶凌月深吸了一口气,明媚的小脸上绽出了一个特大号的笑容。

    辞官后的日子,叶凌月一下子变得清闲了起来。

    灭了洪府和沙门后,鬼门已经在夏都发展的风声水起。尤其是叶凌月靠着赌坊赢来的钱,顿时变得财大气粗。

    考虑到,叶凌月即将前往领地上任,燕澈和癞姑也开始转移鬼门的产业。

    叶凰玉和聂风行成婚之后,和女儿叶凌月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留在大夏,辅佐聂风行管理军部的事务。

    叶凌月倒也没有勉强,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娘亲过得好即可。

    得知女儿要前往遥远的西夏平原,叶凰玉初时还有些不舍,可想到了女儿的天赋,留在大夏,也委实可惜了些,才忍疼答应了叶凌月。

    数日之后,叶家的一干家眷也陆陆续续到了夏都,准备在夏都扎根。

    倒是叶流云参加完的大夏御前比试后,要返回宗门继续学艺。

    叶凌月早前和叶流云不熟悉,不过经历了这次御前比试后,与这位本家的姐姐倒是相处得颇为融洽,两人年龄脾气相近,成了莫逆之交。

    叶流云离开的当日,叶凌月和叶银霜亲自送她到了城门口。

    “两位妹妹,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叶流云笑盈盈着,临行之前,想了想,她停住了脚步。

    “凌月,其实我觉得若是你真的想提升自己武学上的修为,最好的法子还是加入宗门。我听我师傅说,每年,包括三宗在内的各大门派,都会对外招收新弟子,你若是有兴趣,可以留意一番。”叶流云自己所在的宗门,只是个二流宗门。

    但仅仅是这个二流宗门,已经让叶流云的修为,远胜同龄人。

    当年,叶流云也是靠了大机缘才加入了宗门。

    “多谢姐姐提醒,不过我这人性喜自由,门派里,尤其是那些大宗门里规矩太多,委实不适合我,我还是,当我的逍遥女领主得了。”叶凌月咧嘴笑了笑。

    人各有志,见叶凌月心意已决,叶流云也不好再多劝,姐妹三人,在夏都城门口依依话别后,这才各自离开了。

    两女回了夏都后,正赶上了赶集,街道上四处都是人。

    叶银霜爱热闹,就拖着叶凌月,挤进了人群。奈何人实在太多了,叶凌月没多久,就在人群中,和叶银霜分散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前面一阵喧嚣,不少人聚集在一起,似在吵闹着什么。

    “这位姑娘,你打了人,还想就这样离开?”

    叶凌月本不欲多管闲事,可听到了声音,觉得很耳熟,一回想,认出了那声音,正是夜夫人云笙。

    婚宴那一晚,叶凌月忙于招呼宾客,等到她回过神来时,云笙已经不见了。

    叶凌月和云笙一见如故,事后还有些后悔,没有打听云笙在夏都的住处。

    她和娘亲叶凰玉的性命,都是云笙救的,理应登门拜访才对。

    哪知今日,却让她再遇到了云笙,叶凌月走上前去。

    起争执的地方,是一家装饰很是豪华的酒楼。

    由于吵闹的缘故,酒楼请前面已经聚了一群人。

    场面有些混乱,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被一名妇人抱着,两人都是衣衫褴褛,一看就是夏都里的乞丐。

    妇人痛哭流涕着,孩童的脑门上,破了个口子,看上去,像是受了重伤。

    再看云笙,正拦下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叶凌月看着有些眼熟,一回忆,不正是那一晚,在凤府外,陪着雪翩然的那名丹宫侍女嘛。

    看样子,似乎是那名侍女打伤了孩童。

    “哼,那小孩子偷了我们家天女的东西,我只是随便打了他机下,哪知道他那么不中用,自己摔伤了脑袋,还要赖在我们的身上。”那名侍女,鼻孔朝天,头仰得高高的,像是一头高傲的孔雀。

    她自诩是丹宫的人,对于这些大夏的平民,根本不看在眼里。

    “狗娃没偷东西,他只是太饿了,那个馒头已经掉到地上了,他看到你们不吃了,才偷偷去捡的。”那名抱着孩童的妇人,哭了起来。

再看看她怀里的孩童,面黄肌瘦,只剩了一把骨头,他的手上,还紧紧抓着半个馒头。

    馒头上,缺了一小口,半个馒头还是脏的,很显然,是丢了不要了的。

    “呸,他捡东西吃就捡东西吃,干什么要弄脏我们家天女的衣服,我们家天女的衣服有多贵,你们知道嘛,就是十辈子,你们也赔不起。”那侍女狠狠地呸了一口。

    “多少钱?我代他赔给你。”云笙一听,粉脸含煞。

    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可身为医者,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欺负老弱病残。侍女一愣,再看看云笙的模样,这才发现,这位打抱不平的女子,容貌气质卓绝,看上去竟比自家天女还要漂亮。

    在看她的打扮,虽然只是穿了件古怪的袍子,可依旧可见一身的贵气,想来身份,必定不简单。

    “一万,一万两黄金。”那侍女本已经打了退堂鼓,可是再一想,有天女和凤王陛下都在里面,她怕什么。

    一听说要赔一万两,那名妇人哭得更厉害了。

    “夫人,不要求她,一万两是吧,我给。”云笙说着,摸了摸衣服,才想起来,她自打嫁给了夜北溟后,就再没有带钱出门的习惯了。

    青洲大陆的通用货币,也和她成神前的母国不同,她此刻还真是身无分文。

    见云笙拿不出钱,那侍女气焰更加嚣张。

    “哼,还以为又多了不起,原来也是个穷光蛋。来人啊,把这对母子俩送到官府去。”

    “要钱是吧,我有。”

    云笙正为难着,眼前多了几张银票,人群中,就见了叶凌月走了出来。

    看到了叶凌月时,云笙先是一愣,旋即,嘴角的梨涡如同两只蝴蝶一般,飞舞了起来。

    “又是你?叶凌月你是存心找茬对不对?这个女人也是你找来的吧,你知道今日,凤王在这里和天女小聚,所以你就让人来打扰?你这女人,果然歹毒,害了青碧公主后,还想害我们家天女?”那名侍女一看叶凌月,说话更加尖酸刻薄。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的一恍,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只听得啪啪啪啪数声,脸上立刻肿的老高,竟是云笙一下子给了她十几个耳光。

    云笙手法之快,连叶凌月都没看清楚,她只觉得,云笙的身子晃了晃,好像没有挪动过半分,脸不红气不喘,一脸的淡定。

    可一眨眼见,雪翩然的侍女的脸就肿得跟个发面馒头似的。

    她哇啦一声,口中吐出了十几颗碎牙和血。

    那侍女也是傻了眼了,回过神来时。

  “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要敢再说凌月一句不是,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拔掉。”云笙说那话时,嘴角的那对梨涡已经不见了。

    森冷冷的语气,让人瞬时有种跌入了冰窖的错觉。

    叶凌月没想到看似温柔如水的云笙,变脸的速度,竟比翻书还快。

    只因为对方冒犯了自己一句,她就出了手,叶凌月意外的同时,也有几分暖心,早前因为听到凤莘和雪翩然独处一室的消息,心底生出的一点点不快,也淡了很多。

    “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敢伤我北青丹宫的人。”

    人群一下子散开了,雪翩然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还站着凤莘和从律,看样子,根本不像是侍女所说的单独相处。

    青碧公主的事情了结后,从律和雪翩然也要起程返回北青,临行前,凤莘设宴替两人践行,哪知道一个小乞丐混进了酒楼里。

    他捡东西时,弄脏了雪翩然的衣服。

    用来裁那身衣服的布匹,是凤莘以前送给雪翩然的,雪翩然一直舍不得穿,这次为了和凤王吃饭,才穿出来,哪知道还没吃完饭,就被这个小乞丐弄脏了。

    雪翩然只是皱了皱眉,侍女雪香心领神会就将小乞丐撵了出来,命人拳打脚踢了一顿。

    这一切,在酒楼里的凤莘并不知道,还是刀奴听到了外面的喧闹,才进去禀告了。

    凤莘今日设宴招呼雪翩然和从律,为了不让叶凌月多想,还特地不选醉仙居,哪知这都能遇上叶凌月。

    叶凌月瞄了眼雪翩然,她的衣服上,确实有两个漆黑的指头印,想来是那孩童,无意中留下来的。

    就因为这两个指印,就将人打成这样,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凌月,你怎么在这里?”凤莘走到了叶凌月身旁,叶凌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不看他,凤莘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倒是叶凌月身旁的那名女子,正瞪着他上下打量着。

    凤莘长得好,天天被人看也习惯了,可这名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像是一般女子的爱慕,倒像是……凤莘忽然想了起来。

眼前这位美貌的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和那一晚,在凤府里遇到的那一名神秘男子很相似。

    都像是那种,在菜场里挑选猪肉的感觉。

    凤莘顿时有种无语之感,心中暗想,难道是喝了些酒的缘故,眼前这名女子和那名男子的气质截然不同,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怪异的感觉。

    好在女子只是看了几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雪翩然早前在酒桌上,也多次想向凤莘搭话,可凤莘却对她冷漠的很,只是和从律说话,雪翩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所以方才衣物被弄脏,才会恼火不已。

    眼下叶凌月一来,凤莘的脸上神情,顿时柔和了许多,一双凤目更是只停留在叶凌月的身上,这让雪翩然的脸色,越来越臭。

    再看看侍女的狼狈模样,雪翩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瞟了眼云笙,看到云笙近乎完美的容貌时,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更差了几分。

这个出手的女人和叶凌月,让人感觉很像。

    “雪香是你打的?”

    “是我打的。”

    “你是什么身份,连丹宫的人都敢打?”

    “丹宫很了不起嘛?只许她打人,就不许我打她?你是她的主子吧?方才你的下人说那孩子弄脏了你的衣服,让他赔你一万两黄金。一万两黄金,收好了。”云笙手腕一抖,一股力量注入了银票上,唰的一声,甩向了雪翩然的脸。

    从律见了,迅速挡在了雪翩然的面前,双手一扫,就要将银票拦下。

    可那些银票,在掌风下,非但没有停下,原本软趴趴的银票,陡然绷紧,一下子变得锋利无比,竟破开了从律手上的护体元力,直刺入从律的手掌。

    从律和雪翩然的神情,迅速一变,尤其是从律,他的手掌上,血流不止,银票造成的伤口竟是直接贯穿了他的整个手掌。

    那哪里还是什么银票,其锋利度,堪比地级的灵器!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喧嚣的酒楼外,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只听得从律手上,鲜血滴落的声音。

    那张银票嗖的一声,飞回了云笙的手中,又恢复成了软趴趴的银票。

    “看来,这张银票,你们是没本事收了。”云笙黑眸闪动,懒洋洋地说道。

    “从大哥,你的手。”雪翩然失声喊道,连忙帮从律止伤。

    银票锋利无比,形如刀切,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流了一地的血。

    凤莘在旁看着,神色微凛,看向了云笙的眼神中,多了几份探究。

    “不知前辈是哪个宗门的高人,翩然和下人若是有得罪之处,从律代为道歉,还请前辈手下留情。”从律虽受了伤,可心中的震撼程度,远超乎了他的伤势。

    他轮回三道的功力,在这名看着弱不禁风的女子面前,就如纸糊的老虎似的,一戳就破,这让从律意识到到,他们今日,是惹上了大麻烦了。

    “道歉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那孩子只因为弄污了衣服,就被打成了这模样,我要你的侍女,下跪给那孩子和她的娘亲道歉。”云笙嗤了一声,声音落到了从律的耳里,他的心咯噔一声。

    这女子外表看着无害,可是实则上,性格很是冷漠无情,她今日,是非要讨一个说法不可了。

    “不行,雪香虽然下手重了些,可那也是因为那孩子不对在先。况且,她还被你打成了这副样子,你们也有不对之处,除非她的伤势好了,否则决不道歉。”雪翩然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乃是丹宫的天女,自小就是万人追捧,哪怕雪香只是她的侍女,可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一个下贱的乞丐道歉,这无疑就是在打丹宫的脸面。

  “哦?这话可是你说的,如果你的侍女毫发无伤,你就让她下跪道歉?”云笙双眼熠熠。

    “你如果做得到,我也可以治好那孩子的病,并且还让雪香跪下来道歉。”雪翩然努努嘴,她才不信,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人,可以治好雪香的伤。

    就算是伤能好,可断掉的牙是不可能一下子长回去的。

    “话是你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若是你做不到,就亲自下跪,向那对母子道歉。”云笙眼底的光,越来越炽。

    “本天女说话算话,但若是你做不到,你就跪下来,向我道歉。”雪翩然自信心十足得说道。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步步进入了云笙的陷阱。

    叶凌月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替雪翩然点蜡。

    当年,连只剩一口气的女婴都能救活的云笙,医术之高,只怕是人间罕见了。

    “那你就看仔细了。”云笙从腰间抽出了一根怪异的权杖,口中吟唱了起来。

  只听得她的周身,弥漫起了一股淡蓝色的氤氲水汽,那水汽落在了雪香的身上,雪香只觉得身子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全身的毛孔、血管都活了过来。

    她的脸颊在所有人的视线下,迅速消肿,不过是几个呼吸,脸颊就恢复了原样。

    “我……我的牙齿。”雪香惊呼着,她的嘴里,居然连牙齿都已经一颗不落,全都长好了。

    “太神奇了。”满众哗然,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着。

    就连能炼制出上好的丹药的丹宫,恐怕都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雪翩然那张美貌的脸上,苍白了许多,她也没想到,这个叫做云笙的,医术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我已经履行了承诺,该轮到你了。”云笙极其讽刺地笑了笑,拉着叶凌月退到了一旁。

    雪翩然诧然之后,很快也就恢复了常色。

    她作为丹宫的天女,医术本就不俗,否则当年也不会被青帝选中,辅助治疗凤莘了。

    那孩童由于脑部被撞击,流了不少血,云笙原本正在替他止血,雪香出来闹事,让她的治疗被迫中止了。

    雪翩然走到了那名孩童身旁,见他一身的脏污,她皱了皱眉,可是看到了一旁的凤莘,她只能勉强着蹲了下来,想要抱过孩童,哪知道那位夫人却是吓得,退后了几步,那神情,就好像雪翩然是洪水猛兽一样。

    “大嫂,孩子由我抱着吧。”凤莘走上前去,躬身抱住了孩童。 他一身的华贵,可面容却出奇的俊俏,让人不禁生出了几分好赶来,那妇人先还有些犹豫,可是接触到凤莘的眼后,仿佛那双眼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红着脸,将孩童交了出去。

    叶凌月在旁看着,笑声嘀咕了一声。

    “祸水。”

    云笙耳尖,听到了,笑盈盈道。

    “你男人不错。”

    叶凌月大窘,嗔了一句。

    “夜夫人,你瞎说些什么,他只是我的朋友。”

    话是这么说,可叶凌月俏脸已经发红了。

    云笙心中了然,嘀咕着,难道对感情迟钝也会遗传,以前自家夜狐狸一直说自己迟钝,看女儿的反应,明显是爱上了,居然还死鸭子嘴硬。

    可转念,云笙又想,凌月前一世,受情伤至深,重生之后,又生在了那样的一个家庭里,只怕对男女之情不信任,才是造成她至今弄不清自己的心的真正原因。

    “开始吧。”凤莘淡淡地说道。

    雪翩然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水晶球,听她将一股精神力注入其中,那水晶球就发出了一片璀璨的光芒,就如夏日天空的星辰。

    叶凌月看得出神,心知那股力量,正是北青丹宫传说中的星力,比精神力更加浩瀚博大的神秘力量。

    传闻大陆上,只有掌握了特殊的修炼之法的方士,才能领悟到星力,一般只有突破了九鼎之后,才能获得。

    想不到,雪翩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九鼎方士,难怪在丹宫中,拥有如此高的地位。

    不过雪翩然终究年纪轻,比起陈鸿儒那一日使用的星力,雪翩然在星力运用方面,远不如陈鸿儒。

    星辰之力,点点滴滴,就如无数的小蝌蚪,钻进了那个昏迷的孩童的体内。

    孩童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见到了如此的情形,从律和雪香都面露喜色,雪翩然的眉宇间,倨傲之色也再度腾起。

    叶凌月不由蹙了蹙眉,凝视着孩童的脸色。

    尽管表面伤口全都好了,可那孩童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他的眼皮子抖了抖,看上去应该就要苏醒过来了。

    身旁的云笙轻嗤了一声,一副等好戏看的口吻。

    雪翩然耗费了不少星力,将孩童的伤治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收回了星力。

    凤莘怀里的孩子,已经清醒了过来,他懵懂地睁开了眼,看到了自己的娘亲时,哇啦一声哭了出来。

    那妇人见了孩子醒了过来,喜极而泣,抱着孩童也哭了起来。

    “这下子,我们该是两清了。”雪翩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傲然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那孩童尖叫了一声,抱住了脑袋,一直喊着头疼,在地上打滚了起来。

    “好疼,好疼我的头要炸开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还在佩服雪翩然的医术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雪翩然面上的血色,也迅速退去,她惊慌失措地看着那名孩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你这歹毒的女人,你是要害死我的孩子,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那妇人顿时犹如天堂跌落地狱,又急又恼,冲上前去,与雪翩然撕扯了起来。

    “滚开,你这肮脏的乞丐,不要碰我们家天女。”雪香也大吃了一惊,作势就要推开妇人。

    “大伙儿都看看啊,这几个北青来的贵人,根本就不把大夏的子民当人看。乞丐怎么了,就不是人了嘛。让她们滚出大夏。”叶凌月在一旁看着,趁机煽风点火了起来。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围观的民众们一拥而上,也不顾从律和侍卫们的制止,冲着雪翩然和雪香又拉又扯。

    雪翩然本想反抗,可是匆忙之间,她的那个水晶球滚落在地,加之她早前为了治疗孩童耗费了大量的星力,这会儿,正体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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