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故乡是没多大好感的。
夏天热冬天冷,但再热再冷的天也必须要去做农活。
每天下午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做作业,而是下地去割猪草。
冬天的地里湿漉漉的,叶子上的水冰冷刺骨,一碰就仿佛刀在手上割,但即便再割手,都必须要弄满满一大背猪草才能回家。
每天的劳动,让十个手指头全是冻疮,严重的还有可能破皮,然后一整个冬天都是流脓流水的。
生冻疮的手指,非常不灵活,甚至随意弯曲都很困难,即便带上了手套,依然无法自由活动。
手指皲裂倒还正常,很多人的手指都会皲裂生冻疮,可嘴唇皲裂就太难受了。
嘴唇干裂后,容易发痒,一痒就想去舔,越舔越干,越干越舔,到最后,嘴巴上就留下一个红色的圈圈。
白天还好,特别是每天早上起床时,嘴唇周围红色的圆圈又干又硬,导致嘴巴都张不开,必须用热帕子捂很久才能张嘴。
冬天如此艰难,夏天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属于汗水特别多的那类人,一到夏天,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一样是汗流浃背的。
可是,夏天必须要面临一件大事:收稻谷。
记得高考那年的夏天特别热,我们一家人在夕阳落山前,到田里去割稻谷。
还没开始,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我咬着牙,弯着腰,一茬一茬地割稻子,堆成垛子……
来来回回,汗水从额头、鼻子、脸上冒出来,又顺着睫毛、下巴留下来,像山洪一般。
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了,都能拧出水来,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狠狠地割着稻子,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都不要再与田地为伍了。
后来,经过我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也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每天在四四方方的格子间做着各种事与愿违的工作,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年两年还好,时间越久,越觉疲惫,我也越来越怀念当年在田间地头奋力奔跑的日子。
尽管苦,尽管累,可是那时的生活是真实的,是自由的。
不需要用力去维护虚假的关系,不需要去用假笑来表现自己的友好,不需要去担心明天的工作完不成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自己就是自己。
今日天气晴好,适合劳动,就早早出门,多干一点。
今日略显疲惫,想要休息,就关上门,去邻居家聊聊天,说说闲话。
日子就这样在不紧不慢中悄然而逝,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可惜,当年我奋力逃离的故乡,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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