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醒的时候,我抱着被褥止不住的哭泣。
那些真实的好像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在这一刻剧烈的撕扯着我的心脏,痛不欲生。
友人说,或许那是前世的记忆,如碎片一样,阴差阳错的就回忆起来了。
梦中,我穿着红衣,披散着头发,从高高的城墙上面一跃而下,抱着那抹红色离开了人间。
我开始有些害怕,我怕万一它如友人所讲是我前世的记忆。
如此,那么那个舍命也要换我活下去的人,今生我可寻到他了?上一世不得相守到老,这一世我不愿错过。哪怕,结局依旧是悲伤的,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在所不惜。
我发现,梦里的女子和我一样,也爱极了热烈的红色,也爱极了春初的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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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启:
叛军侵入,血洗都城。
乐声响彻天空,我跳尽了最后一支舞,他拥我入怀:“付卿,你自由了,快走…要活下去。”
晟王谋反,篡了自己弟弟的皇位,为扫清前路稳固大权,大半的宗亲权贵惨遭灭门,这其中不乏无辜牵连的百姓。我成了孤儿,双亲皆死于战火逃亡中,活下来的幼童男的充军,女的为妓,各自打发。
那时年纪尚小,还不懂得朝代更替为何物,只知道那个带兵入城,骑着高头大马满脸胡子的人,把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
日子一天一天浑浑噩噩的过着,花楼里的天永远是四方的,外面的世界如何,尽数是从姐姐们口中听得的,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们被关在花楼里从未出去过,外面如何也是听自己的客人说的。
鸨母待我虽好,可我却不喜欢她。因为我知道她对我与别人不同只不过是我长得像她那得了天花死了的女儿。她花重金让我学舞唱曲,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我能成为她的摇钱树而已。
一晃眼十多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从登台到如今我不负鸨母所望成了京城红极的名妓。官家姥爷,富商权贵为求一舞不惜砸下重金,更有甚者想买我做妾。鸨母也乐得拿我做笔大买卖,只不过天不遂人愿。
正争着出价高者得时,老皇帝驾崩了,国丧之际谁也不敢妄动,更别说从花楼里迎一个妓女回府。
新帝继位,坊间传,暴戾不输老皇帝。
第五年,我被朝官做礼献入宫中,只因皇帝偶然听得京城之事顺嘴说了声要亲眼看看那支折枝舞如何一舞倾城。
前半生我被困在花楼,后半生我又被困于深宫,想想都自嘲。京城内繁荣昌盛,城外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赋税繁重,无数人被活活饿死,疫病更是开始横行。
百姓传:皇帝沉迷女色,一掷千金只为博那妖妃的欢心。
韶华付春花,他赐我名:付。
于是宫外咬牙切齿,付妃喜金钗华衣宝玉,穿的戴的都是百姓的性命。
有一年行宫夜宴上,几名乔装成宫监的刺客被当场捉住,临死前,他们指着我大骂:“妖妇你不得好死!”
皇后一直视我为眼中钉,看不起我的出身还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后来,我杀了她的一双儿女,把他们的尸身悬挂在她宫门口,直到腐烂发臭。皇后生生被我逼疯,一口一个昏君,皇帝终于龙颜大怒赐了她毒酒自尽。临死前,她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我,她说我会遭报应的,国家迟早亡在我手上。
我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手钏,淡淡回她:“你们这些人自持高高在上挥一挥手就定他人生死,性命于你们如草芥,多少个家庭被你们的私欲毁灭。你骂我肮脏,说我低贱,可你也别忘了,把我推进那个囫囵的正是你们帝王家的人。我的命若有你半分好,我也会是爹娘的心头宝,不会被关进花楼,不会任人蹂躏。”
声微顿,我抬眼看着她,笑容明媚:“国家兴亡关我何事?我我的不多,帝王家欠我的总要还给我。”
她死了还不到一年,皇帝便下诏书立我为后,那个凤袍加身,朝野跪拜的人,竟变成了我。
后来又几年过去,民愤最终到达了极点,各地纷纷揭竿起义。京城的火烧了三天三夜,哀嚎遍地,一如当年我爹娘带我四处逃窜时一样。
叛军攻破宫门前,我着红衣为他最后舞了一曲。他说:“这一生丢了江山,弃了龙椅都不畏惧,唯一怕的就是和你分离。”
原来,他早就料到国会亡了。
连我都不知,几年前他就命人暗地里修了密道,为了保我,他甘愿投降。
“付卿,快走…在那里等我,我去找你会和…”
宫娥引我顺着密道逃出,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却不见他来。
好几天过去了,密道里出来一个人,是他的大宫女。
她递给我一个黑檀木的盒子,然后告诉我:“皇上压根没有离开大殿半步,他用自己的性命拖延了娘娘离开的时间。”
说完,她便服毒了。
她说,她的命是皇帝救的,主子没了她也绝不独活,她要到下面去继续报恩。
他还为我寻了替身,易容成我的模样,让“我”在寝殿自缢身亡。
我立于城墙,面朝大殿的方向,似乎还能听到昔日那从不停断的礼乐声。
纵身而下,呼啸的风成了陪我最后一程的臂弯。
黑檀木盒子里的,是一支并蒂海棠的步摇和一封信,信上只寥寥几个字:幸而遇卿,免我悲苦,此生长乐。
步摇通身用白玉雕成,花朵栩栩如生,背后刻着两个字:付卿。
铃铛清脆,乐声婉转。那首亡国的折枝曲在叛军斩去他头颅那一瞬戛然而止。
“折枝,折枝,空折枝,幽窗路两旁,碎花帘子琉璃帐;别记来时路,莫忆杯中苦,且醉且醉,春梦一场醒来空,不如归去,管他浮沉罢了,徒自开怀饮几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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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
醒。
或许,她是恨极了帝王家的吧,但是她一定也是爱极了那个为她亡国的男人的吧。
梦中没有泪水,可是心却那样的痛,那张满是宠溺笑容的脸,在梦醒后依然清晰,丝毫不模糊。
一个梦,它来了,又走。
环顾自己房间,打开手机一看:凌晨五点。我没有开灯,蜷缩在黑暗里泣不成声,最后那个拥抱的温度好像还没有散去,可我连他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以为,那个女子是当真薄情的。可后来我才反映过来,她的爱无声又刻骨。
起初是恨的吧,可是后来被宠着惯着溺爱着,她最终还是沉沦了,最终还是动心了。
她奢靡,任性,其实不怪她。
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才会那么渴望得到,那么疯狂的挥霍。她认为,或许家就是这个感觉,被人所爱就是这个感觉。
直到最后她才明白过来,那些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华服衣裳是冰冷的,那个一直惯着她的人才是她想要的归宿。所以,她放弃了他用命为她换来的安度余生,一跃而下追寻他去。
脑海中,恍惚闪过一句话:韶华付春花,却负春花,卿与我山河共看,我怎舍得负卿?付卿,付卿,定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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