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

凉意

处暑的到来带走了三伏的燥热，早晚天气渐渐转凉，在清凉如水的最末一个夏夜，仅着短袖竟突觉有些许凉气袭来。只是这稍稍凉意，非同于那朔风苍劲砭骨的僵冷，而是一丝中的一毫，凉意。月钩儿高悬在镜空，像一条冰，冒着丝丝寒气，就像儿时闻言垂涎的老冰棍，清凉怡人。霓虹眩目的都市中灯火迷离，萤火虫确是罕物，蝉鸣倒还是有的，在树下平卧静聆，声音是鲜活的，在死寂的幽谧的夏生灌丛间。我本无这般闲情，鲜有机会吟赏自然的乐章，但这乐章如今却是这样撩人心弦，并说不上华美，但别有雅致的惬意。

星儿们不多言，亦不喜聚居，只两三点零散的在天际游荡，像地上的飞蛾一般自在悠然。它们独处在空廓寥落的宇宙，像是天穹上的最孤寂者，遥遥相望却无法传达彼此的心声，夜深也只是静默着。仰望凉如水的浩渺夜空，遥想当初牛郎织女的别离，是否也曾拥有如是的美丽。不同于秋日的雨水寒凉，这稍稍的，只有一丝中的一毫，凉意。夜风从四面袭来，双颊仿若被轻柔的薄纱抚过，留却一阵沁凉。这清爽钻入我的发肤，渗入我的肌理。夏日的最末一阵风迟疑地在我脚边打了个转，旋即流失于无声无息间。汽车不时的光影从我身旁经过又溜走，像是时间步伐的匆匆。

灯火渐而一盏盏的熄灭，四下静的恍若能听见尘埃飘落的声音。那是在催促晚归的人儿回家。

僻静的巷道里，早已掉漆脱落的铁皮邮箱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当年粉刷上的号码，一只野猫蜷缩在暗处潮湿的角落。它低微的呼唤着，是他们不懂得夜的诉说和风的絮语。褐色的枯藤攀附在锈迹斑斑的管道上，门旁的二八自行车已积满灰尘，几乎毫无余地地阻挡了行人的去路。某户人家的屋顶不住地漏水，像有节奏般的轻轻叩击着地面，间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似北风卷地般呼啸而过，不曾歇脚，亦不曾留痕，却惊飞了门檐上栖息的麻雀。不同于城市中疾风扫叶时的凛冽，只是一丝中的一毫，凉意。刚入秋的凉意糅合着穿巷而过的阴湿气息，蹑手蹑脚地绕过我的指缝，潜入我的发间。某家门前还燃着昏黄的忽闪忽闪的灯，一对男女似要分别，眸光流转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继续前行，数十步后回头看去，那盏灯已安然熄灭，故事就在那里落幕了，我也越走越远了。

夜已深了，白天充满活力的城市正缓缓进入梦乡。那是在催促晚归的人儿回家。

万籁俱寂，惟有这凉意紧紧跟随着我，我们都好像有什么默契般地一言不发。静谧之中，我似乎感觉到秋姑娘的足音，随着一阵凉风翩然而至。她的发梢磨蹭着我的鬓角，在我耳畔呢喃道：秋来了。我又似乎看到她对我微笑，手里藏着一个红澄澄的苹果，金色的裙摆在风中摇曳。我也对她报以微笑。她挥挥手，转身轻快的消失在我眼前，我知道她是要把她的消息和秘密传递给万物众生。而我也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我在尽头处转弯。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还要继续向前行。

2016/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