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有必要说一下,那山好,那山是一年四季的绿色。除了高耸的石崖和山湾的水田以及河流,从山脚会一直绿到山顶,满满的、绿色的生命。
山村住居的人家就散落在一丛丛绿色之中,在山腰以下平缓的地方,稀稀拉拉象上苍撒下的芝麻,凹在山腰上,东一户人家,转个坡儿又西一户人家,只听人说话声音,不见人影,有人吼一声:山娃子,回家吃晌午饭,过会就听到时:哎,晓得了。依然不见人。只有被绿包裹着的山。这就是那山的大概样子了,是不是和全国的山都差不多?那山有山包,山崖,山脊,山梁,山巅,山峰。山峰外边是更高的山,高山一层叠着一层,人头上的青天就被它们遮挡得只有簸箕般大了。
乡村呢?乡村也是这样的,乡村照样有学校,有合作医疗站,有革命委员会;有鸡,有狗,有猪,有牛;有生产队,有大队,有公社;有队长,有主任——主任就是革委会主任,有贫协主席,有民兵连长。
公社以上还有书记,再上面有区长,区委书记,区长上面有县长,县委书记——革委会主任不消说。直至市,省,还是有主任——后来是市长、省长、书记。总之是一层架着一层,这个山沟里的村子自然也就小得没法说了。可小得没法说也是个村子啊。一个一个的村子连起来就是一块很大的山区了。
这个山村就安置在这里,现在全且父亲和母亲就要去这样的一个山村里。那时候全且父亲已经被叫去让领导训了几次话,领导很象个领导的样子,领导瞪着一双尖锐的眼睛,踞高临下的拍着桌子厌烦的问他:你咋还不走?啥时走?不容置疑的要他们尽快离开这个城市,到那个山村去接受劳动改造,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全且父亲却一直赖着。一连几天晚上他都没有睡好觉,一回到家脸上就布着愁绪。那个山村父亲是晓得的,他自小在山村里长大。去山村也行,让去哪儿都行,山村里啥都有,可是没有他们住的房子,没有吃饭的粮食和基本安家的钱。到了山村住哪儿啊?吃哪儿啊?没说,也没人管。
母亲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洗衣服,洗完全且的衣服又洗自己的衣服,洗完自己的衣服又洗床上的东西。再然后就是牵着全且去到屋子外边的天井里走走,去看看房檐外边那一方天空里永恒的蓝。
天井不是太大,四围是古老的瓦屋,青黑的房檐。古老的瓦屋里都住着人,嘤嗡的人声,却看不见人影。妈妈沉默地抱着全且,抱着抱着就不动了,站在那里。
全且从她的手里滑了下来,站到地上,他拉着母亲的手,仰头望着母亲,见母亲的眼光望着天井一角,一脸静穆的不说一句话。全且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家将不是他们的了。他们将面临面对大山这个小山村从新开始吃住行都是问题的问题了。对小小的全且来说,这些问题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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