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苍老的面庞上三道血红的贯穿半张脸似虫一般的疤痕,愈发狰狞。老头挥舞着拳头,像是驱赶窜到羊群中的饿狼,恶狠狠地吼道:“回去!回去!”
盛秋,我和朋友去阿拉尔南面一带的沙漠搞摄影,在太阳最后一抹的照耀下,极目远眺,沙漠的景色美极了!远处,原本黄色的沙丘被夕阳染成了炽热而又苍凉的赤金色。沙子的余热在远处地平线上泛起一阵阵涟漪,红红圆圆的落日也潭水一样波动起来,像极了刚刚哭过的女孩的明眸。仰望天际,四周的云彩被烘染成了一层层绯红,那应是仙女们偷窥人间“董永”的羞涩吧。回首东方,星星不知何时,偷偷地爬到了沙丘的顶端。东西两方景色迥异,令人叹为观止!我和朋友激动地摁下了一个又一个快门。突然,那虫一样的三道疤痕闪进了镜头。
“回去!回去!”老头牢牢地站在沙丘上,饿狼般盯着我们。
“大爷”,我递了笑脸过去,“我们仅仅是想……”
“没商量,回去!你们,必须,马上,回去!”老头掘地很。
没办法,这地方应该归他管。我和朋友不甘心又无奈地走下了沙丘。
沙丘下,司机早已打开了车门,靠着车头吸烟,烟头一闪一闪地微笑。他好像早有预料等着我们。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满腹牢骚,“这片沙漠又不是他家的,凭什么呀?”
司机狠狠地抽了口烟,西方的天际氤氲缭绕,眼前一株绿黄的骆驼草的影子被斜晖拉得很长……
司机打破了寂静:“老爷子姓刘,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年轻时当兵,为了新中国,打了很多仗。后来部队开垦新疆,老爷子住过土窖子,翻过地,摘过棉花,从此就钉在这儿,一辈子没回过上海。”
司机停了一下,仰首吐了一个烟圈,“老爷子脸上那三道疤,是有来头的。”司机斜视了一眼我们好奇的脸,然后望着远方沙丘上的老刘,“三十多年前,老爷子最后一个从农场收了工,天已经黑透了,星星像饿狼的眼睛,闪着幽幽冷冷的光。老爷子扛着铁锹,突然听到不远处沙堆后面有孩子的哭声,老爷子心想‘八成哪家的小鬼玩过了头,迷了路’。老爷子循着声音越过沙丘,心猛地揪起来,眼前四五只狼围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老爷子扛着铁锹就冲上去,头狼看见有人来,却不慌张,径直向孩子扑过去,老爷子不敢怠慢,‘噌’地一下窜到孩子的身前一挡,‘呲啦啦’几声,老爷子脸上就多了三道露骨的口子。头狼也好不到哪里,铁锹头是早上新换的,一个大口子在头狼的肚子上‘汩汩’流着鲜血。老爷子的铁锹舞出了‘呼呼’的风声,其他几只狼夹着尾巴,望风而逃!凉风一吹,老爷子这才感到脸上一阵阵钻心的痛……”
司机继续说着,言语却在淡淡的暮霭下渐渐地模糊起来,而车里却更加温暖了!我透过车窗向沙丘望去,高坡上的老爷子就像一尊雕塑,被夕阳镀上了一层赤红色;又像一株胡杨,牢牢地钉在那儿,盘出了一辈子遒劲不移的根,扎出了一辈子剪不断的边疆情!
在如血的残阳照耀下,那血红的三道疤不再狰狞,变成了三枚熠熠闪光的军功章!
“好美的景色!”我和朋友快速地摁下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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