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痛苦的人,甚至连思考痛苦都觉得刺痛。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家人就叫我赶紧起床,说今天家里要来人,不情不愿的起来,心下十分困惑,洗完脸,家人平静的告诉我,西安的姑父去世了(打下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心里异常颤抖..),其实我一直自觉是有些疏离的人,这个姑父我几乎很少见他,也没有很深的感情,巧的是刚好两个月前他来过我家,见过一面,他那时精神头很好,还寒暄过几句。刚过完59岁的生日,自此世界上这个人就再没有了。让我觉得冲击的是死亡,是逝去,是再也不存在,这些词背后的意义让我觉得恐惧。
我一直是一个对死亡和苦难有着很敏感情绪的人,每当我在大脑里试图构建这类事的具体情境时,我都只敢停留在最外面一层,当我尝试想往里面挪动一点的时候就会因为熟悉的无法忍受的刺痛感快速弹回来。我只能以一些非常简陋的词语去概括它,好像与这个词相关的只是一种普遍现象而不是一个人的真实遭遇。只有这样,我才有不会那么深的恐惧感。灾难片,以及那些深刻的揭露人的善恶的影片书籍,我也都几乎不看。不是因为对这类事无动于衷,只是对于痛苦太过敏感,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真实。甚至于在看影评的时候,都不能平静的完整看下去,我觉得非常痛苦,只要一思考细节就更加沉溺无法自拔,那种感觉总是会在我面对这些事的时候喷涌而出。一段时间很热的揭露人性的《素媛》《熔炉》还有《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人间失格》《被讨厌的松子的一生》......诸如很多这样类似的作品,它们就好像成为了专有名词一样,是一些我只敢提及名字,不敢思考,更不敢看的东西,我不相信自己的勇气,我总是非常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对自己走出来却没有把握,所以,一直都是逃避逃避再逃避。
不幸成就了作品,却不一定成就了作家。
作家给我的感觉都是非常细腻和敏感的人,他们把总是擅于把痛苦书写的真实的可怕。然而换一个角度,文以言志,他们笔尖的描绘足以让一个陌生人都感受到如此真实的痛苦,那么作家本身在书写的时候承担的痛苦实在难以想象。我有时甚至会猜测林奕含,太宰治他们都在自己完成作品后自杀,或许是因为在书写的过程中,一遍遍的回忆痛苦,一遍遍把自己拉回痛苦之中,去感受痛苦的模样。文字在说服它的读者之前,其实最先被说服的是作家自己。他们用再现苦难的方式一遍遍的去梳理细节推理前因后果说服了自己,作品的结局是痛苦的,这又何尝不是作家为自己梳理出的结局?相同的,在现实中拒绝了痛苦人生的延续。他们是非常孤独的人,虽然有读者,可能有朋友家人,但是这些都不能让一个人觉得不孤独,甚至有时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一个这样不幸的人不孤独。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只能孤独的承担,在最绝望的一刻,选择了永远离开。
海明威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的优势是有一个不幸的童年。更宽泛的来说,经历过不幸的人更适合成为作家。乍听好像有些绝对,但细思也不乏真实,除了那些真正经历过不幸的人,恐怕再难有人把痛苦书写的如此直指人心。因为不幸让他们无法从外界得到满足,所以只能指向内心,不停的思考意义,为自己的人生寻求一个理由。也因此创作出好的作品。但是我以为,不幸或许成就了作品,但它却未必成就了作家,不幸摧毁了很多作家。像它摧毁一个普通人一样。
人生实苦,能够在其中有一点点乐就是幸运了。
诚然,也有一些人真正被不幸成就,不幸让它们更为早熟,更加深刻,相比同龄人,他们的阅历丰富,看待人生也有着更深邃的视角。
有的人被不幸带来的痛苦侵扰一生,不得救赎。
有的人在和不幸的斗争中,在挣扎中,找到了更加开阔的人生新境界。
我并无意去评价两者,或是要求身在不幸中的人要挣扎,要努力,要成为打败苦难的人。因为,这样说就太低估了不幸的人所承受的痛苦。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以为真的能够感同身受,事实上没有人能够体察另一个人的感受,我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评价的。不幸的人沉溺痛苦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不对,遭遇不幸本来就会痛苦就会沉沦,那些得到救赎的人只是少数的幸运儿。
甚至于有时候当你去要求一个不幸的人活下去的时候,其实你才是一个恶魔,因为也许你期待他做到的是他觉得比死亡更痛苦的生。
唯愿那些经历痛苦的不幸的人,能够有人相伴,或者是真实的人或者是一本书一首歌甚至于只是一个记忆的片刻,有点东西念着想着,痛苦总会稍微分散一点。人生实苦,能够在其中有一点点乐就是幸运了。
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获得坦然面对真实痛苦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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