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暗黄色的宣纸,软如绢纱,薄如蝉翼,黑色的字体端庄醒目,赤胆侠骨。如一片净洁的天空,舞动着几个黑色的精灵,回响着千年历史的回音。
这就是中国书法。
今天有幸收到了我的老师从遥远的地方寄来的一幅墨宝,欢喜的心像人间四月天那一树一树的繁花,充满了爱与暖。
我的小学老师,千千万万个乡村教师中的一员,一生安心耕耘于农村教育沃土,温暖了像我一样的一代又一代农村孩子的童年岁月。
最难忘,当有同学嘲笑我是地主家的孩子的时候,老师痛斥他说,“你贫下中农又咋样,你学习能有人家一点点好就算你有志气!我们不比成分,只比努力!”
那时,简简单单的话语啊,像定海神针让我惶恐的心瞬间安宁下来,毕竟那年我只有八岁!又如黑暗中的灯塔给迷茫的我指明了方向。唯有努力,除了努力,我还有什么呢?
最难忘,我考了全乡唯一的双百分,要在全校表彰大会发言,是老师一遍又一遍的带我朗读稿子,纠正发音,注意节奏,读出浩浩气势,甚至每一句话用什么表情都为我指点。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上台,当着那么多人讲话,从小我是个一开口就脸红心跳的内向孩子。从那一次开始,我克服恐惧战胜内心的恐慌,敢于大方从容的把想法说出来。
最难忘,老师看我读书用功做事认真,力排众议让我当少先队大队长。十一二岁的我已经能够分辨出话语中隐含的真诚与恶意,能看出当时那个老师满脸的不情愿,是我的老师大声说,“她学习好,品行好,其他都算什么呢?”
为了不辜负老师的一番苦心美意,我更加努力的做好自己。每天早起用功读书,晨读前参加校乒乓球训练,在学校越野赛中拿得名次让大家刮目相看。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是老师的鼓励和信任,如风起,如雨落,如花香,给了我童年时期春风化雨的润泽,给了我幼小心灵最善良真诚的沁染。
我是村里同龄人中唯一的考上高中又读大学的人,漫漫求学路让家乡在我心里越来越遥远。大学毕业后远嫁,随着父亲去世,我带母亲生活,家乡只是我记忆里的一个符号一段记忆了。
每每午夜梦回故乡,那小学校,小池塘,水井边的大柳树,西山那一片粉雾弥漫的桃花源,纷沓竞相入梦来。每一个地方,竟然都有我的老师对我充满期望的双眼,或笑意盈盈,或沉默不语。
或许我生性凉薄吧,或许我喜欢把爱藏在心底不善表达,总之,从我考上大学离开家乡以后,二十多年再也没有去看过我那人生的指路明灯——我的老师。
每一个路过你生命的人都负着上天使命的而来。有的人是为你带来快乐和鼓舞的,有的人是来打击你让你成长励志的,有的人是让你来怀念和敬仰的。我的老师,最懵懂无知时给我带来了快乐和鼓舞,让我用一生的时间来敬仰和怀念。
去年夏天,我去姨妈家,竟然会在姨妈的小区门口遇上了我的老师。近师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老师老了,七十多岁了。曾经年轻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风霜,挺拔的腰背早已弯曲,唯有说话还如洪钟般响亮,一如当年教我朗读发言稿的情形。
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吗?跟着老师来到家里,朴素简洁的家,与老师素洁如月的一生何等相似。闲谈中得知老师退休后到城里买了房子,为了和儿子住的更近一些,更为了每天中午孙子可以来家里吃一口奶奶做的热饭。
闻着家里的书墨香,我来到书房,看到了老师正在练习书法。柔和的宣纸像飘动的白云,灵动的文字似乎带着秦汉编钟的余音袅袅而来。老师的字古朴苍劲,每一笔都是松风鹤骨,让人产生厚重的共鸣。
书写在古代本是文字交流的工具。可是一旦变成书法就有了破茧成蝶的华美。当代诗人毛翰把毛笔比喻成蜡烛送给他的情人,深情地唱到:送你一支狼毫吧,不曾点燃的烛光也不会熄灭。
告别老师回家后,我打开万能的淘宝,找到一套自认为还说的过去的笔墨纸砚,下单,付款,带着我从少年时就积淀在心底的沉厚敬意寄达我老师家里。
今天,老师给我寄来了他亲笔书写的作品。白纸黑字,天地间最清明的两色,如我老师一般,清淡素雅,诚挚率真。平平静静走过流年,历尽岁月的沉淀与凝练,愈久弥香。
人生也该如书法,容不得半点胡写乱画,一横一竖都法度严密,一撇一捺亦张弛有度。它是淡定从容,它是不动声色,它是山高水远,是人间真意。
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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