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头发,收头发咯!”
“买糖竿,买糖杆咯!”
昨夜的梦里又看到小时候的场景。挑货郎的挑夫仍旧年轻,在村头开始叫卖起来。
“坏怂的这,又来了。”
大人们在自家院里偷偷的咒骂起来,起因是我们这些小孩哭着闹着想要吃糖杆。
说起糖杆,在我们小孩眼里那可是神圣的,不仅甜而且也是跟同伴炫耀的资本,长长的当一饼剑绝对可以好好的炫耀一番。那个年代糖杆并不算便宜,短的一根糖杆一毛钱,长的一根两毛钱,买不买全凭大人们说了算,卖不卖的出去全凭货郎挑夫声音大小说了算,声音越大小孩子越着急,家里人也越着急,小孩跟大人磨嘴皮子,磨来磨去大人烦了也就松了口,抱怨几句,给一两毛钱任其挥霍。说挥霍一点都不夸张,九十年代的钱很值钱,一两毛钱也可以买好多东西,全凭是疼了孩子,牙一咬就给了。
“千刀杀的,又来了。”
“我来了好,来了村里头热闹。”
“头发多少钱?”
“分长短,长的一块短的五毛。”
“两块行不行?”
“不行。”
“要不换针线吧。”
“换针线能行。”
说归说骂归骂,生意丝毫不含糊。挑夫将货郎担从肩上放了下来,别看不起眼的两个箱子,里面家长里短用的着的东西应有尽有,哄小孩的样样俱全。打开箱子,小孩们一拥而上、大人们纷纷赶来,都为探看那挑夫的奇珍异宝。女人们将布满年华的头发甚至是剪下来的辫子拿来换家里家外用的着的东西。这挑夫自然也是高兴,看生意火了起来,便将一根玉米糖杆折了又折送了站得远远地、流着哈喇子的傻小孩。
细看那货郎担里的东西,里三层、外三层,大的小的长的短的一应俱全,摆放也是恰到好处,最吸引我们这群孩子的还是那长长的糖杆,有白色的、黄色的,总之是甜到了心里。现在想想那货郎的箱子绝对是能工巧匠设计的,要不怎么能装下那么多奇珍异宝。
“你个顽货。看我家娃娃哭的。”
“没事,没事。这有,再给娃给半截。”
小孩子们跑着抢着把玩着糖杆,稍大一点的便占了便宜飞快得跑了,留下小的哭着闹着,这一幕一幕仿佛电影般在梦境中重现。
傍晚时分,挑夫挑着货郎担发出咯吱咯吱声渐渐地消失在暮色里,那远去的背影带走了我们这些孩子们甜蜜的失望,村庄又飘起来寥寥炊烟。北斗星在北方天空忽明忽暗,将白天的喧闹尽数驱散归还夜晚的宁静。这样的梦于现在的我恍若隔世,却又是那么的真切。
梦醒时刻,眼前依旧浮现货郎担远去的背影,那扁担咯吱咯吱的声音久久萦绕耳畔不能离去。现在想想那样的场景决然是不会再有了,生命中幸福的事情很多,总是碰到的时候习以为然,逝去后才发觉它的弥足珍贵。
好奇心使然,我翻越史料发现货郎担居然很有来头,在宋人绘画中、《清明上河图》里、明代的《货郎担图》、《梦粱录》中都或描绘或记录货郎担的繁华与兴衰。
《梦粱录》也详细记录了挑担卖物者的种类。
一、生菜类:挑担卖油,卖油苕、扫帚……瓜、茄、菜蔬等。
二、小百货类:又有铙子、木梳……与各色麻线、鞋面、领子、脚带、粉心、合粉、胭脂等物。
三、水产品类:有挑担抬盘架,买卖江鱼、石首……河蟹、河虾、田鸡等物。
四、糖果玩具类:卖熟食、花草、糖果、玩具等。
于滚滚历史长河,货郎担的挑夫也只是其中渐渐没落、消失的一个角色。
相传娲皇故里的陇西成纪自古为商贾之地,货郎人也最多,据说是货郎担发源地。成纪人有成纪人的智慧也有成纪人的诡谲,大地湾、卦台山、街亭这些人类文明起源之地、历史发展文明之地举不胜举。远古母系社会的女娲、画八卦的人类始祖伏羲、汉朝飞将军李广、三国姜维、唐太宗李世民、诗仙李白、直面慈禧太后的陇上铁汉安维俊皆出于此,总之是人杰地灵。然而正是这片土地货郎担作为古代商业的一种形式逐渐起源、发展、没落、消失。
与那些名人、名仕相比,货郎人似乎不起眼身份低微,甚至在封建社会被排挤,属于三六九等里面的下下等,但他们为了生计、为了家人,为了千千万万个小家,挑起肩上的那份沉甸甸的重量风餐露宿、四海为家、行走江湖,承载着一份天空、一段历史,演义着历史给予他们的角色和责任。
2020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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