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与求己

文/ 老鹿

求人与求己

01

小学三年级，百般无奈的裘莉，在校长面前长跪不起，流泪求她收留儿子。那个不可一世、满脸鄙夷的女校长，眼睛斜下来，眼角余光里，是扁扁、小小的脑残学生王小奇的家长：

“哼，你那儿子……”

那个眼神，利剑一样，带着冰霜凌厉之芒，将母亲的心刺得滴血。

那个眼神，裘莉一辈子记得，每每想起，就控制不住地一阵哆嗦。

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学？哪个法律规定残疾儿不能上学？百想不通的裘莉，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路告到省里，上面督下来，这个校长才算松口。

但她改主意了，如此铁石心肠的校长，怎么可能有好脸色来教育好自己的儿子。

咬咬牙，凑上一笔不菲的学费，裘莉把儿子送到外地私立学校，也没提醒老师说儿子有什么异常。

可怜小小的、有着先天残缺的儿子，连教室也找不到，食堂也找不到。

02

进步是一点一点发生的。

作业完不成，试卷答不出，成绩不是“差”，而是根本就“没有”，一点分数也拿不到，老师在王小奇这里播下的种子，就像播在荒山秃岭之上，寸草不生，颗粒无收。

慢慢地，卷面上有了大大的红笔字，10分、20分，阿拉伯数字下面，划着两条重重的横杠，仿佛是花费巨力从遥远地方抬来的。

一天，王小奇向母亲高高扬起一张试卷，裘莉拿过来一看，那两条重重的横杠上，抬着的分数是“70”。

70分啊，不得了啦！

裘莉拉过儿子的脑袋，一顿亲，呜噜呜噜地跟儿子说：

“老师说你其实很聪明啊，就是上课注意力不够集中。”

儿子喜逐颜开，歪着脑袋认真说：

“妈妈，我是想集中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集中不起来……”

妈妈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子的脑子哪里是想集中就集中得了的，可心里那个高兴啊！

于是一通鼓励。

王小奇高兴地说：

“那妈妈，下次我要是考取80分，你要奖我5个吻哦……”

裘莉赶紧说：

“行啊行啊，你将来要是考取大学，我就奖你10个吻。”

儿子后来果然考到80多分，得到裘莉5个吻。

03

受欺负、挨打，是常事。小孩子嘛，为证明自己厉害，总要欺负弱小。再说，你一件小事，讲不清楚地讲，哪个老师不嫌烦，哪个同学看得起啊。

裘莉后来跟儿子讲：

“人家要是欺负你，你就跟他拼命！身边有什么可拿的，拿起来就砸过去……”

儿子不敢相信，睁大那双本来就显大的、无辜的眼睛：

“那妈妈，不好吧，要出人命的……”

“没关系，妈妈会去赔的。他要命，你不要命，他就怕你了！”

裘莉去学校，见到儿子常提起的那个高大威猛、一脸满不在乎的小伙子，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儿子只在他的胳膊底下，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打赢他。

上去跟他打招呼：

“啊呦，你就是小许啊！我儿子常提起你哦，说你平时可照顾他了……”

旁边同学听以为听错了，忍不住插话：

“他哪里照顾？他平时最爱欺负王小奇啦！”

“你这位同学说错了吧？小许长得这么高大英俊，人又善良，怎么可能欺负小同学，照顾都来不及呢，小许你说是不是？”

那小许，张大了变成O形的嘴巴渐渐恢复原形，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欺负过王小奇，反而真的处处照顾他，后来他俩成为很好的朋友，到后来毕业，上了不同的初中，他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04

在校发生过两次癫痫。

毫无征兆，突然倒地抽搐……老师吓坏了，赶紧打电话，裘莉赶过去，王小奇已被送到医院，没什么事了。

后来，三年多过去，裘莉郑重将老师请到家里，乘儿子不在，跟他们讲了前因后果，两个老师听呆了：

“你这个妈妈呀，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早点说嘛我们可以多照顾他点啊！”

你道这个母亲怎么回答：

“不能跟你们讲，一讲你们就不会按正常人去要求他了……我可以一时求人，儿子可不能一辈子求人啊！”

两位老师闻言，当场落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