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那天,我弟弟去接我。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走了一段路,去到放车子的地方。
乡下的空气缓慢浮动,没有城市的紧张急躁。我们在路边走着,不时有犬吠声,和过往的车辆。车灯很亮,又很快走远消失不见,然后周围又陷入黑暗里。路两旁的人家关门很早,但还是有几家门前有一点光。弟弟提着我的大行李箱,我们走得很快。
回家的路上我们说了什么,大都忘记了,只记得我坐在车后座,在穿过一片麦田的时候,我无意间抬头看天,看到了漫天的繁星闪烁。
一颗颗,一片片,好像真的在一闪一闪眨着眼睛,我想找到儿时曾认出的大熊星座小熊星座,最后却只认得那并排的三颗星。妈妈给我说过,三星向南,就要过年。
十二月,腊月,一年又要过去。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和我一起走过美好岁月的少年。
繁华似锦,我们一起走过,岁月蹉跎,我们一起走过。我记得他的右眼下一颗小小的痣,听说眼角那颗痣叫做泪痣,有泪痣的人容易流泪,可是我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我却是我流泪最多。记得他的发蓬松柔软,心肠却硬到看到我伤心没有一点表情。
该放下,应该放下。我也许应该换上一身袈裟,青灯古佛相伴,清晨念经,白天砍柴种菜,夜晚山门掌灯,偶然抬头间,望见满天繁星点点,一时忆起那些凡尘往事,我或许山门前驻足良久,再看一看山下万家灯火阑珊。继而我转身拂一拂衣袖,拂掉一身尘埃,把灯仔细掌好。
以后,谁会在人世间苦苦寻觅我,又是谁会望见满天星辰把我深深思念,终究不过一场戏。
当我看到这满天繁星的时候,便忘记了我在哪里,忘记了星空下的一切,只有它们,只有它们在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华。
就像我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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