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最怕变老,老了反而不怕。
去完凤凰山回来,下午在家我用电脑看资料,一会就感觉自己被头痛几个动作直接打倒了。都说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命,头痛起来也是一样。看曹操也是难耐此疾,需唤神医华佗至。
看了两个小时的资料,愣是一点没有看进去,头痛攻击大脑的猛烈气势,就像此刻玻璃门外轰轰的北风咆哮着要进屋来。炒菜时姐夫交代我下楼去买袋盐,因为我素来多动,腿脚比怀孕的姐姐快。逛货架选东西湊够手机支付的10元、排队买单时,我都是晕乎无力的,往日的生气全无。搁平时,我都是跑着来,满头大汗,收银的大姐还问过我几次这是干嘛去了呢。
吃完饭,姐姐让我赶紧去擦风油精,她来洗碗,我没推辞。虽然我对风油精有种不良的偏见:只要涂了风油精,那股味道就会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病人。so,对布洛芬之类的止痛药,我这等惯性头痛患者还是毅然决然拒绝了,不过看来只能说是,目前。风油精是个好东西啊,边涂我边对这个小铁盒心生敬畏。
临睡,突然心中涌来一丝悲凉—感觉自己老了。
而我不是才过24岁生日不久,也就25吗?
我其实运动算比较多,因为有个小目标,希望自己足够健康强大,可以照顾得了数载后老去的父母。以及,觉得多运动,体能好,可以少生病。看自己几年下来的生病记录,感冒等啰嗦确实少了或更容易依靠抵抗力自己扛过去,头痛却独独宠我最频繁最久,每每头痛都觉得自己弱爆了。
长大后过生日,接到父母亲的祝福电话,我就开玩笑说,哎呀,又老掉了一岁,咋办?父母就在电话那头哈哈笑起来。其实在农村,都说父母在,子女不应称老的。
在家里如果头痛,母亲会监督我各种擦药躺下休息,她温柔的叮咛也总能让我好受不少。
这回,没有长年岁,没有在母亲的身边,我真是觉得自己老了。
故而也好像能体会到一些父母老去的足迹。
我母亲自己身体也是经常啰嗦。年幼的时候我不太知道她具体哪里不舒服,在一旁看着父亲照料母亲。等懂事了,会疼人了,知道怎么注意她的吃、用、穿衣、环境等细节,怎么躺坐姿势她舒服点,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苦。但现在想来,我怕是还不完全能体会她,我没有经历过她那么多辛苦,那么多委屈,我身体底子也比她好一点。就像没有牙痛过的我是不知道牙痛确切什么感受一般;
我不再长身高时和母亲差不多高,但近两年发现她比我矮了一截。我问她,说她也不驼背啊,怎么比我矮呢?她说,老掉啦,要缩(变矮)了呀。大人经常说,小的人一天天地长,大人日见日地老;
偶尔放假回家,我陪母亲去结个工钱摘个菜,来去的路途上她都让我走慢一点。她的每一步都比我要费力不少,速度要慢,一步就是一次明显的喘气。人的老去不是年年平均着来,你会发现他们某两年老特别多,特别快;
晚上我跟她睡,她边笑边比划着说我是个大脚婆,大腿两个手掌箍起来都掐不完。母亲的腿长且直,我们的合影里一身裁缝店的西装款外套衬得她像个挂历明星,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很是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母亲的大腿细瘦得我双手一掐都空出一段,还看得见青筋;
父亲五十五岁那年,因为家中失窃一事他经历了近大半年的情绪低落期。唠叨、易怒、自怨自艾、无缘无故难过,这些都是在家的母亲不停宽慰,陪他一点点消化的。后来我听姐姐说,这个阶段可能是中老年男人在经历更年期,男人更年期要晚一些。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父亲经常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就睡着了;为什么我威胁如果他饭后不陪妈慢走跑步,不把大肚子减下来,我就不认他这个爹时,他怎么都没法被我劝动;为什么我们有时候安慰劝解他没有作用,他只是摆手说,你们不晓得我多难受;
年轻时,几碗饭一壶酒几包烟的父亲力气大得似乎能担得起所有重担;后来,父亲会听我们劝,担子轻一点,他也愿意叫我们搭把手;早上也能睡会懒觉,而不是像年轻时一样5点不到就起。等老了,你自己会服老;
上午我们恰好说到60岁退休的问题:城市里很多老人六十多岁后,再回到工作岗位相对容易一些。而在农村的同辈老人,年轻时都是吃的劳力苦过来的,到这个年纪身体体力明显差很多。所以城乡不能视为一种情况。这是乡村老人的另一种老年;
农村有老人为自己提前准备好寿材的做法,为的是不给子女添麻烦。我是在爷爷过世那会,偶尔听到父母亲说他们准备了两个人的寿材,放在老屋里。那会他们都还不到五十岁。纵有不解,我当时却难过不已,很难把这个年纪和老去离世联系在一起。
二十几岁体会着病痛,发现自己不是公众号热文里第一批秃顶、坏胃、离婚的90后,而是第N批长了不少白发的9几后;不敢再逞年轻,不会主动熬夜通宵任性造作,知道枸杞有益还要多喝热水;三十岁在深圳的冬天已经早早自觉穿上了秋裤,回老家见爹妈会再穿一条;也逐渐看清了父母的最终归途—老去,哪怕我们之间隔着二三十年的岁月。
能够做的、想的,大概就是抓住当下,感叹一声时光时光慢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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