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盖世英雄

我的盖世英雄

        父亲于我，是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

        16岁以前的父亲，瘦削挺拔，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又不乏犀利帅气，眉骨突出，眼窝深陷，嘴巴小而红润，白皙的脸上还留着一圈刚剃干净的络腮胡青印。总爱笑着抱起小小的我，用那残余的刮人的胡渣轻轻摩擦我的脸颊，逗得我咯咯直笑。那时候的父亲，总是精气十足，意气风发。16岁以前的父亲，有时严厉如北方冬月大雪纷飞的劲风，不带一丝情感，抡起衣架能将我打得满身红印，皱个眉，瞪下眼，都能将我的各种情绪瞬间淹没于浩瀚大海。

        父亲的职业是教师，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父亲对我严厉，在穿衣打扮及零用钱的使用上，都是极其严苛的。在父亲眼里，小女孩若是一门心思都花在打扮上，那读书定是不可能好的。与此同时，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同父亲一起度过的，每年固定不变的寒暑假，天知道我有多希望父亲不是老师。但别人家的孩子在家撸剧，诸如《还珠格格》、《新白娘子传奇》、《西游记》之类，我却只能待在书房看书，做作业。趁他不在，悄悄开电视，跟他打游击战。哪天，能出一趟门，更是像脱了疆的野马，必是疯狂玩到最后一刻才回家。潜意识里，我是怕父亲的，更加不愿意与父亲独处。再到后来，上了中学，进了父亲工作的学校读书，压力就更大了。有暗恋的男生，也要小心翼翼的压制着自己的喜欢，怕被老师、同学发现，告诉父亲；每次考试考差了，父亲总是先我知道；撒谎跑到校外开小灶，总是能被保安看到告知父亲。16岁以前的我，爱着父亲却又深深的惧怕着父亲。16岁以前的父亲，是实实在在能镇压住我这只孙猴儿的如来佛。

      “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严苛异常，确是我的盖世英雄”是我16岁以前对父亲的一句话总结。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算作是16岁以后，一切都变了样。父亲仿佛换了一副面孔，瘦削的脸颊不知何时长了一堆肉，犀利的帅气被时光打磨得慈眉善目，眼神也不再如从前般锐气，脸不再那般白皙，连带着发际线也往后移了些许，眼角和额头横生了不少皱纹，青色的胡渣里多了一些白渣。更重要的是，父亲的脾气好像忽然好了起来，不再像从前般严厉。我想要的，父亲都倾其所有，满足着我。

        “女儿喜欢，就好。”

          这句话，不知从何时起，成了父亲的口头禅。

          我领了男朋友回家，父亲极力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说话间，眼睛直直的盯着电视屏幕，努力摆出一张岳父该有的威严脸。我猜，他是想唬住我男朋友。可是，父亲，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努力摆出威严的模样在我看来，就好像我孩提时，我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一样，可爱而又惹人怜爱。后头，他告诉我，“第一次见伯父，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老师在教育犯了错的学生。”

        再过两天，就是我的婚礼了，说好了由父亲牵着的我的手上台，父亲也要上台讲述嫁女心得体会和对我的祝福。大姨笑话父亲：“隔几天就要上台讲话，你准备好了吗？”我给父亲打电话，询问稿子写的如何了。

      “教了一辈子的书，上台讲话还会怕吗？”

        我在心底默默嘲笑父亲，看你私下偷偷打草稿别被发现，你的宝贝儿要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李漂亮牵走，你真不哭？”

        谨以此文献给全天下我最爱的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