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内心世界很丰富的孩子,一直是。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猫内心世界的花花绿绿,要是知道了,应该会不服气拉它们比一比,非要论个输赢,我不会让自己输了的。
孕育这样一个我的年纪,那个圆了我一切梦幻的地儿,我一直守护的好好的。
是童年。童年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最久的,便是外婆家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把自己的一切快乐都锁在了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翻修改造了,不像是外婆家了,可是我知道我的快乐在那里,明确哪块圈地都霸占得好好的。
我妈妈是个爱念叨的女人,尤其爱讲不记事的我。
从奶奶家到外婆家距离是可以数出来的,这是妈妈念叨出来的。她告诉我,每次去外婆家的路上,我总是坐在自行车后面的筐子里(时髦点,应该是儿童座椅)打瞌睡,她总是担心我,便想着法儿的和一个不大会说话的孩子聊天儿。“1.2.3.4……”她教我数数,真是奇怪的妈妈,️️可聪明的我,在来来回回中,重复重复,就会了。数到10,又一个10,又一个……我就到了外婆家,我数出了距离,真了不起。我想着妈妈总爱念叨去外婆家,大概也是因为觉得我了不起的缘故。当然,后来我也偷偷替她抹了把眼泪,只是更了不起地不想说。
去到外婆家,我总是咿咿呀呀的开心,那种开心是外婆嘴唇上下粘着的米花(小时候用米放到一个黑罐里,加火摇,最后嘭的一声炸出来的),她像套着鸭子的嘴,咿咿呀呀逗我,那上下开合,让我移不开眼,总要抱着她,笑得肚子疼。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好暖好暖。
外婆永远有讲不完的故事,孟姜女、梁祝、龙王……我仰着身子玩她的肚子,仿佛只有这样听着,睡着了才没有遗憾。梦里或哭或笑,外婆总是不理解,这么个小玩意儿,哪来的那么多梦,这大概是个秘密,我喜欢梦里有我想要的一切。
会讲故事的外婆,却不是个识字儿的外婆。她看电视只是听声儿,看画儿,都懂得。那时候,我已经很会写字儿了,为了把字儿写好看,记不清几次被打手,撕碎作业纸。有一次,外婆看我写作业,她在一旁笑,可是不像以往总要笑出声儿来逗我,她翻翻我的作业本儿,我问她看啥,她特别欢喜“会写字儿好,写自己名字多好,不像你婆婆我连自己名字儿都不会写。”我哑了很久,没出声,低头继续写。外婆不打扰我,走开后,我出了声儿,却有些拿不稳笔。后来啊,我有几次想开口教外婆写名字儿,可就是话一半,讲不下去。直到那年,外婆家进了小偷儿,警察来问了几句便让外婆签个字儿,外婆从一开始的惊慌变得瑟瑟,她一个劲儿往我后面走,手也搓搓不知如何是好,我知道我该给她出个主意的,但是我本能不愿意那群不干事儿却为难人的警察知道这么伤害外婆的事儿,我像个刺猬一样朝着陌生人亮刺儿,保护她。最后,警察让外婆按个手印就好,我看到外婆那么多自尊,那么些让人心疼的自卑。
当然就算那年那样,我还是从来没有写过外婆的名字,当然也不是像黛玉那么刻意回避。
我每个周末都在外婆家度过,可外婆永远也会有干不完的活儿,我只能一个人拿出小板凳儿坐在院子里发呆。我喜欢发呆,那时候我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穿越了,你看院子上方的云,厚实的,不断移动变换,很亲切,我生活过。我总是坚信外婆说的天上神仙很多很多,我想着那个像堆了一座山的云朵里仙人们正在聚会,时不时几个迟到的懒散仙人正骑着坐骑往那里赶,那一匹太阳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我吧。可能我只是来人间偷偷玩耍的,过不久就要回去了,好可惜。突然,我吓得跌坐在地上,那那那!那是龙的头,瞪大眼睛,龙角嚣张,那是尾巴,一片片龙鳞,随风而有了起伏。我最畏惧龙了。外婆说龙一呼吸就会有龙卷风,大风大雨,我深刻记得那个狂风暴雨的下午,天都灭了,我嚎哭,外婆抱着我,告诉我说是龙王发怒了,等会儿就有神仙带走他了,我问外婆小时候也见过吗?外婆想想确实有一次,她还看到闪电里有龙头呢!我被这样的记忆深深震撼,没想到我大白天就能看到龙了,一路又爬又拖地躲在了屋子里的门后面,瑟瑟发抖,眼泪止不住。蜷缩着,等啊等,风没有来,雨也没有来,只有一片红光溜进了屋子。我探出身子,那是傍晚了,夕阳染红了天,放大放大,即将掉入那边的田野,外婆不就在那里吗?我跑,跑啊,追上去,追上太阳,带我回天庭吧!外婆看着喘嘘嘘的我,让我坐在田头儿,收拾着,便牵着我回去,我再回头,太阳化了水了,不见了。“可能是我隐藏得好,玉帝,王母还没找到我。”我心里又庆幸又难过的想。这份难过在外婆踩着三轮去接我妹妹放学的时候,消失了,因为我又可以去等妹妹放学,并且看到在隔壁房子里打牌的外公了,当然外公肯定会被外婆打一顿。
这样精神十足的外婆,后来变了,变得木讷了些,妈妈说她中毒了,解了毒就好了,可我觉得她还是好好的,只是说话慢了点而已,我却自那后喜欢上了等待,很喜欢等她开口,等她说完。
关于这个年龄,这个地方,欢喜悲忧都渴望被放大,九几年的画质比起如今的超清,更适合点点研磨,我沿着画廊影像挪步,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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