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

文/西北王祖贤

人心是怎么变硬的呢？离家后和父母渐行渐远，不再事事都说；毕业时哭成泪人，之后或再也没见，或见了面却如路人；爱错了人，疼痛让你学会保留，理智地前进后退；独自生活，发现人终究是座孤岛，没人能替你磨平孤独和恐惧；和朋友保持恰好的距离，以防各奔前程时心情复杂。成人的世界，聪明到让人悲伤。

同寝快两个月，我是怎么从一个内敛的文艺女青年，变成一个节操尽失、三观俱毁的段子手的，自己都已经弄不清楚。我只知道在我的段子手生涯中，我的朋友老邢是灵感的源泉，是特别重要的存在。

翻看我过去的朋友圈，一共有10条记录与这位漂亮朋友有关，也就是说，我写了10条关于老邢的段子，塑造了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漂亮女青年形象。

例如有一条是这样的：

老邢一部小说写了四年，还没公版就搁这儿选男主角，最高兴的人竟然是我，搞笑呢吗

还有一条是这样的：

都说我胖了，老邢倒是没酸我。果然一起掉过粪坑的人，才适合做朋友。

有人问过我，老邢是我的生活里真实存在的吗？

是的。

我和老邢熟识的过程，现在还偶尔用来开玩笑。准确来说，她是我的师妹，分来我寝室跟我一屋。那是刚开学，我已经没日没夜赶了两个通宵的报告，马上要开题了，顾不上其他。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来了，第一眼看过去，是个高挑的时髦精，饱满丰盈的面孔，名牌傍身，气派十足。头发一丝不乱，脚底生风，老邢这样的女孩儿，一个字儿，就是酷。

以至于后来，有人说她高冷，难相处。我反而不甚在意，不从其他人口中了解一个人，是基本原则。

我们的第一次正式对话是这样开始的。

我：“嘿。”

他：“嗯？”

我：“和你说个事儿，你帮我在你们高中发发问卷行吗？”

他：“啊。哦。行啊我再帮你问问别人。”

说出请人帮忙的话挺不自在的，感觉浑身难受，这其实和我的性格有关，我一向不擅长交流，更不好意思麻烦人，所以麻烦人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要给予补偿，而当时我恰好想着事情结束以后请吃饭，但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一直拧巴着。

但是老邢不仅没觉得我有任何尴尬的成分，反而想到了其他东西。她帮我找了要好的朋友，这事儿也就有着落了。

抱着忐忑的心情，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我觉得复杂又不安，是因为在我这里，秘密是底牌，你不先把牌翻开，我也不会告诉对方真相，所以这是一种温暖又痛苦的负担。

分享心情、互相倾诉、香水借我闻闻，口红给我看看……友谊完成了盖章确认。老邢对我的第一印象，很快地“入城随俗”，让后来知道真相的我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在祖国偏远地区的一个小县城里，万恶的资本主义曾经盛放过一朵灿烂如斯的花朵。

我和老邢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并不重要，但是我们成为朋友后的一些事，就像霸王龙的脚印一般，在前进的道路上永远绕不开。

刚开始她会在我把《流星花园》看了一遍又一遍，把《10 minute》的旋律稀释在空气中的那一刻，用编过码的眼神隐秘而隆重地看我一眼，现在已经大有不同了。

我们在一起聊的最多的就是感情，而每到唏嘘感叹哀怨求而不得之时，她总能拿出天地不惧的气势怂恿我做出一些傻事。恰好他的暗示像是烟火盛放后来不及抓住的一尾火星子，以燎原之势在心尖儿上点起一把不灭的火花。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发呆傻笑的时候会被她很精准的捕捉。

“喂！醒醒！想啥呢？”她朝我笑。

“怎！怎么了？”我略微不自然的掩饰，显得有点儿多余。

“知道你刚才傻笑了多久吗？”

“没多久吧？”

“没多久……你瞅瞅这天都黑了...”

“啊？”

哈哈哈哈哈，之后就是一阵嘻嘻闹闹。

爱情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和所有最初你以为的不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所幸一起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漫无边际，完全填补了我一个人独处的无聊时光。

关于未来去哪，我们俩也没脱离这场大流。面对这种焦虑和希冀，我们俩赛着谁脑洞更大，明明一无是处，还夸下海口说要跟着去北京，她身上那种无来由的自信和笃定感染了我，我以为所有璀璨过的曾经都已经泯灭了，但是就这样想一想也让我觉得充满了希望的幸福。果然，说出自己的感受是很重要的。

时至今日，我的记忆里提起友情会有四段影像。

一段是电影《心灵捕手》中，数学天才马特达蒙和往常一样在工地里和小本一起搬砖，小本突然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每天早上去叫你起床搬砖，都希望你已经不在房子里，去到了属于你的地方。”

一段是《海贼王》里，薇薇公主为了重建国家不能和路飞他们一起去冒险，路飞海贼团全体人员一起举起手上的X标志，表示大家的心永远在一起。

一段是《灌篮高手》里，一群混混要找樱木麻烦，水户洋平说：“打架的事我们来就好，打你的篮球去吧。”

还有一段就是平时满嘴whatever的老邢，那天突然摆起严肃脸对我说的话，带着一种肯定我，也欣赏我的态度。

我们这些在动漫、电影、泡沫剧里泡大的孩子，即便现在我也还有回到过去，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组队打怪，携手并进的幻想。但是过去的朋友在某个时刻都纷纷退场了，仿佛只有经过这番洗礼的友情才会显得珍贵，让人放心。庆幸的是这样的幻想已经越来越弱，因为我越来越明白，成人世界里，真心总是显得那么吓人和不合时宜。现在的朋友，其实我们一直在组队，BOSS就是生活这个老怪物。闯入敌阵搭救朋友的人，你还有勇气回应吗？

说回来老邢可以算是白羊座里的社会一姐了，在我明确表达做普通朋友，不希望成为彼此的负担之后，他选择以最不露声色的方式陪伴和注视，与任何一个漫不经心的熟人无异。

说了很多，但毫无逻辑。我想表达的是，我们可以无话不说，但我们不说话的时候心里也很舒服。

这种相处模式，最为热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