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

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

      再一次，宿舍一群陌生人面前，接完电话哭像傻逼。意外和明天，谁会先来，谁来阿篱都害怕。

      午休的时候只是趴了几分钟，便被梦魇着了。梦里有个女人凄凄楚楚的说“我不要……”说了好几遍，明明记住了，醒来看见左右两边的同事手不停忙着，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就只记得三个字了。大白天做噩梦，心冷了半截，这是又要开战了吗？

一件事你做过一次，以后就有处理的经验了；偶尔做，你会总结出一些套路来，做得顺手顺心；可如果是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的，上一次处理完的时候精疲力尽，伤口舔结痂了，就又已经预感到下一次，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会不会麻木？会不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会不会居安就惶恐，害怕暴风雨再来？会不会永远都不知所措？可明明每次都是一个样，每一次都让人消沉好几天。

    是啊！阿篱的父母又吵架了，妈妈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不容人插一句话，吵得人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自己，憋着火哄，哄着哄着人急哭说错话，啪的挂了电话不再接。脾气犟，受不得气，加上今年生病又敏感，一点事就堵着不顺就闹得天翻地覆。

    爸爸电话里说话稀里糊涂的，一听就是喝醉酒了，又是他点燃了炸弹，说几句他就听出来孩子哭了，讲几句挂了也不愿再接。他心里苦，戒不掉的苦，那个小时候温柔体贴的人如今也开始喝了酒就糊涂。

      多少年了，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左邻右舍也都习惯了。翻来覆去都是那些事。谁说了什么冤枉了谁，谁又哭哭闹闹的村子里有个人都给吵醒，谁又给了谁气受了谁又冲撞了谁，究竟是谁出轨谁要离婚……新的无非是最近说错的做错的加上前些年的。闹得小了左哄右劝假装骂骂人装装可怜就好了，闹的大了别人看不下去了前后两家来几个人，骂完这个，哄哄那个，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和好吧。

      嘴上不说，心里有个鬼在吼，若真是为了孩子，分了吧，去找你们的幸福，别为这些破事打得乌烟瘴气了，这样的好，谁稀罕。终于撑不住的那一次，喊出来了，发自内心的说出来了，结果就是被赶出家门，逢人就拿这事骂，然后阿篱就成了众矢之的。

    那年夏天，阿篱开始了高三的生活，夜夜噩梦缠身，白天总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安静的时候害怕大战来临，开战的时候只觉得走个过场，形式上该安慰的安慰，该骂的骂一骂，唱得一出好变脸。

    晃晃荡荡的第二年的夏天，那个奖状糊满墙，人人都觉得会考出一张名贵通知书的才女，收了一张纸贵的通知书，还是急救室里老父亲求她去取回来的。砸锅卖铁加上低身下气卖笑凑齐的学费。那些年活得像个笑话，怎么会不恨？

      都说经历生死离别的人会想得开些，装过病，离家出走过很多次，赌气不上学过，上大学一气之下拖着箱子一个人去了千里之外的西北，甚至想通过嫁人来让他们明白一些道理，也用自杀来威胁过……最后累了，花了一年的时间不管不问，丢了的东西可以慢慢补。可是调整好了，我还是长女，是长姐。

    有一天阿篱谈恋爱了，男朋友说她是个心机婊，表面乖乖的，实际上小聪明多得很。心又被戳了个洞，那些心机小聪明都用在父母身上了，何曾与人争过斗过！不然也不会一边抱着梦想，一边一放学就做家教，一放假就泡工厂，因为生来愚钝，不会在大城市里挣钱养活自己啊！因为见识过明着的战争，害怕暗地里的斗争了啊！因为志不在大富大贵，没什么出息啊！

      有一天听同辈里看着长大的哥哥嫂嫂突然说了句加油的话，感动之余只敢苦笑着劝解，为人父母，别让孩子看见点吵架，他会过得胆战心惊，经历过所以清楚。兄长眼神暗了暗，感叹阿篱看起来更让人心疼，偏偏骨头硬，人前跟没事人一样。这是她听过最真实的安慰，世人多问谁言父母心，少谈谁知儿女心。

    很多时候阿篱会去想，如果自家兄长还在，她就不用当长姐，他会为她撑一片天，会拥抱她，不会让她多愁善感。她只听人悄悄议论他的存在，带走了父母年轻时幸福的模样，难过之后想方设法的给家里添了一对小好几岁的龙凤胎，再后来就上演着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戏码。饭吃得好好的有人会摔锅砸碗甚至抄家伙，没少让孩子们受皮外伤。梦做的好好的会突然中断，醒来已经是一片狼藉。小的时候只顾得上安抚吓哭的弟弟妹妹，长大后只顾得上拉架，接受莫名其妙就转变的矛头，一切稳下来了再自己缝补千疮百孔的疼痛。有时候明明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明明是一片晴天，突然就飞沙走石接着狂风暴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逢年必闹离婚，过节必动刀子。家不和，又怎能不穷？

      慢慢的不知道梦想是什么了，唯一的期盼，只是家和。想象力丰富的人，总是爱做梦，不知从哪年开始了就没停过。

    明天是工作，循环几个动作上千遍，一天一个姿势，一天十二个小时，一个月的夜班。小时候自卑，个子高还低着头弯着背做人，长大后背驼了，颈椎不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腰也出问题了，晚上得拿个小枕头垫着才睡得着。回到木板床上，所有的想法都变成一个……睡觉。这便是阿篱的第二站，工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阿篱家的这本经，啃破也没能念出来。若心疼孩子，就算是完整了不和平，也是一种伤害。每个孩子都有希望中的幸福，他们有拥有的权利。每个孩子的努力都应该有结果不是吗？请给她一些希望和勇气，哪怕她已经长大成人。家和，穷也富，富则贵。

这一站，是东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