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一场婚礼,看父亲小心翼翼把女儿交到女婿手里、眼角竟藏着闪闪的泪光时,我的泪也情不自禁流了下来。我想起了我的婚礼,我的父亲。
好像从我把男友带回家、向爸妈正式宣告“我恋爱了”的那天起,父亲就闷闷不乐了,他像一个执拗的小孩一样在外面干着农活,避而不见那个要把他女儿哄走的男人。到晚上七点多,老妈实在忍不住把他从地里拉了回来,他则以一家之主的权威命令那个陌生的男人带上东西走。
那时的我不理解为啥一直开明、慈祥的老爸对我男友却那么排斥,都不曾深入了解就那般刁难。后来才知道,所谓的“刁难”,一是对真心的一点小小考验: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去珍惜,人心向来如此;二是给自己的满腔不舍一个发泄的出口:膝下承欢竟忘是女,堂前割爱始知非儿。是割呀,痛着的人怎会有好姿态?
终于走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父亲强势地说:你出嫁我们家就不办酒了,那样我就不用亲自把自己女儿送走,那感觉太痛了。我说好。还没等我跟男友商量,父亲又反悔了,说:我想了又想,还是给你办吧,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不能含糊了,我要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不让你婆家轻瞧了你!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农家办喜事,是要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的,因为所有程序都得自己来。父亲的不快,也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了,每临近一天,就更深一层。到我出嫁那天,接亲的人“响信”一打响,看热闹的人纷纷跑出门去,一直在外面忙着的父亲,却躲进家里,缩进灶房,默默地添柴加火。
喜宴。祝酒词是我早就写好了的,短短几句,父亲说不能写长,写长了他背不下来。都是些客气话,父亲读几遍就背熟了。可是,面对满堂宾客,父亲酝酿再三,只说了一句:“大家吃好、喝好!”亲友们哄堂大笑,父亲落荒而逃,他最终还是没能把“今天是我女儿出嫁的大喜日子”说出口来。我的大喜,对他而言,是大悲。
三朝回门时,因身体原因不能喝酒的父亲破例敬了我夫婿一杯酒,敬酒时说:请你这辈子都把小莹当成你妹妹去疼。在婚姻里走过了几十年的父亲太清楚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夫君疼我如妹。
很久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回放我婚礼的录像影碟,父亲看着他偶尔出现的几个镜头,笑着说:我当初怎么那么怂?其实,所谓怂,不过是心里的那份深情无法伪装罢了。怂字从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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