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你找不到他的

      温泠慢悠悠地走过香气四溢的小吃街，擦得透亮的橱窗里摆着一排排精致又美味的特色甜点，松软皮儿薄的月饼映入她的眼帘。

      脚下的步子生了根，略带暖意的秋风像双手从背后拥住她，刹那的恍惚让她呆愣在那里毫无反抗。

      “今年我们自己做月饼？”池也喜欢从背后环住温泠的腰身，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说起话来牙床张合，惯力一下不少地全数敲在温泠脑壳儿上，她总是被气得张牙舞爪。

      “行啊。”温泠不假思索，说得痛快。作为一名被投食者，接受饲养员送到嘴边的一切美味，这是她对饲养员厨艺的最高赞歌。而此刻，她只想伸手把头顶欠揍的下巴挪开。

      温泠睫毛稍稍颤一下，池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二话不说就拿下巴往下磕，疼得温泠两眼泪汪汪。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懂不懂？”池也钳住温泠欲反击的双手，转瞬一想总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果然下一秒感到胯下来风，立马松开温泠自己窜得老远。

      “你得为你下半辈子的性福想一想！”

      温泠怒气冲冲的转身，一边揉脑袋，一边在脑子里排查目标的逃跑路线，随即抄起手边的抱枕砸向出口，整个房间霎时安静了，池也乖乖立定站好。

      温泠叉着腰，抿着嘴，在池也的注目下捡起抱枕，又走到他面前，赏他一个实实在在的脑瓜嘣儿。

      “疼么？”

      池也抱着脑袋点点头。

      “哼！”

      橱窗旁的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穿工装的店员来到温泠身边，邀请她进去品尝。温泠这才回过神儿来，轻声谢绝，仓惶离开。

      她又想起了他，尽管早已不会刻意。然而记忆总是猝不及防地闯入，在脑海里肆意游走。能回忆起的那些片段，像当时就拍好的电影，播放键是一瞬间的恍神儿。

      热闹远去，温泠突然觉得风有些冷，环起手臂裹紧了单衣。月饼她是不会吃的，因为自己还是会潜意识选择逃避。

      两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要不怎么说时间是最难抵挡的凶手，只是她拒绝放过自己，因此奋力反抗，自戳旧伤。

      悠长的钢琴曲一下子把温泠从回忆里拉出来，她怔怔地掏出手机，目光呆滞地扫向屏幕。

      “在海边？”电话一接通，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就传到了另一头，那边就自顾自地问道。

      “......”咸咸的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脸，撩起她的头发，海浪再次代替她回答。

      “你不准站在高处看海听到没有！”温泠迟迟不吱声，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有些焦急，“一米以上的地方都不行！”

      “阿晋啊，我很好，真的。”温泠暗暗叹了一口气，时常感叹鲁晋的人高马大，以及与他极不相配的敏感和心细。

      鲁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长舒了一口气，瞥见一旁老爷子快要盯穿自己的眼神，赶紧回归正题。

      “快中秋了，回来吧。”

      电话里有一瞬间的沉默，只剩下阵阵海浪提醒着他，电话还在通话中。温泠迎着越来越肆虐的风，却丝毫不愿退缩。

      “那你告诉我池也在哪？”

      这一次换另一边沉默，鲁晋对着老爷子张了张口型，老爷子赶紧焦急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眼的询问，期许又惊慌。

      鲁晋对年老点了点头，试探着开口。

      “你记起来了多少？”

      温泠无奈地抿了抿嘴，这个答案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的日记以及脑子里时不时蹦出来的片段都在提醒她，池也这个人对她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可这个人消失了，从她的脑子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池也找出来，把她的记忆拼接完整。而这个答案，电话另一头的人显然是知道的，却统一口径，拒绝回答，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总会记起来的，不是吗？”温泠希望他们能给自己答案，因为她必须要承认，在全世界找一个捉迷藏的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还是沉默。鲁晋冲老爷子摇了摇头，年老整个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目光扫向窗外，整个人陷入沉闷的悲伤中。

      “你找不到他的。”鲁晋还是这一句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他也不希望你找到他，放弃吧。”

      “那暂时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知是被海风吹低了体温，还是对于他们迟迟不肯说出答案的习以为常，温泠眺望大海的目光越来越沉静，也越来越坚定。

      一定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