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长了块油菜地。大田已包给外地的侉子种了,母亲在路边废弃的沟渠里开垦了一块,有亩把田,全种上了油菜。
母亲总自诩她小时候没吃过苦,底肥足,老了以后身体一直很好,偶有小病小痛的,扛一扛就过去了。
前向时,母亲推着独轮车,过一个坎,车子向前一冲,身子跟着一顿,便感到后背肋骨那钻心地疼,捱到家,躺到床上,以为第二天就会好了,哪知休息了几天,却一天疼似一天。捱不过了,母亲到王庄医务室,挂了几天水,又做了艾灸,还是不见好。大侄儿带母亲到大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母亲骨质疏松,骨质增生,骨内还有积液。开了些钙片和药水回家,慢慢休养。
这次,母亲该放下她所有的骄傲,向岁月低头了吧?
眼见油菜熟了,母亲却非要自己收割。母亲说,邻居是要来帮忙的,她不愿麻烦人家,那么点地,自己能忙得过来。
我说,你的背疼还没好呀!母亲却说,这点疼算什么呀?
公公也长了块油菜地。这块地原住户拆迁了,暂时还没开发,荒着有几年了。那块地离我们小区有好几公里,就像蜜蜂自有找到花儿的本领那样,种了一辈子田的公公,一下子就找到了这块地。
公公年轻时当过兵,上过战场,出生入死过,复员后响应国家号召,到黄海边开垦盐碱地,如今,那块荒芜的盐碱地满眼郁郁葱葱,已成人旺畜肥的农场。公公早已退休了,离开了奋斗大半生的土地,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离开了土地的公公,如被连根拔起的庄稼,萎靡着,坐客厅看着电视,刚还与人应答,转眼间已垂下头,闭上眼,打起盹来了。找到那块荒地,他整个人都精神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天天耗在田里。
地里满是建筑垃圾,好不容易拾掇出一块来,种上青菜。又拾掇出一块来,种上菠菜。冬天,他在地里搭起了大棚……就这样,一年四季,我们家的疏菜几乎不要买。
公公种了足有两亩地的油菜。一年到头,家里能吃多少油啊?吃不完的,他便送了人,送不了的,就拿去卖了。他儿子劝了他许多次,种地权当消遣的,家中够吃就行了,我们家不缺这点钱,不必种那么多地了。可他不听,开垦下的荒,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丢的。
最近,公公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昨晚,他边嚼钙片边说:"这老腿一定要架势啊,一定要捱过打下菜籽,过了这忙时,哪怕瘫上一阵都行。"他儿子听了,拉下脸来,这什么话!菜籽重要还是身体重要?菜籽宁愿不收了,也不能累垮了身体!
到手的庄稼,哪有不收的理?会让人家笑掉大牙的!公公比他儿子的嗓门高多了。
下班后,我们也去田里帮着搬运菜籽。一袋,一袋,又一袋,土豆搬得满头大汗。
晚上,我打电话给母亲,她正在邻家玩。白天小哥喊了几个人回来,帮着割菜籽。
忙了一天,母亲还有精神闲嗑,看来没累着,谢天谢地!
油菜熟了,一株株,头仍高高昂着。今年,又有个好收成了!
油菜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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