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纪念的我们
01
夜晚十点,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赖明明提着两杯咖啡走进了何其中的办公室。
那个男人三十二岁,办公桌前的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皱着眉,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
他怎么这么爱工作,上班十几个小时了看起来依旧精神奕奕。她放下其中一杯咖啡,静悄悄地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何其中看到了快要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的那一抹艳红,那是她裙摆的颜色,她偏爱大红大绿。
“明明。”他叫住了她。
她回头,粲然一笑,一如她那明艳的裙子。
“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没来接你?”问出这话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将眼睛从屏幕上移开。
她咬着嘴唇,双手摩挲着手上的那杯咖啡,她看着他,但他依旧还是没看她。
“分手了。”她的眼睛有一点点红,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让眼泪滴落下来。
他终于抬头了,两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皆落入腹中,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两人分别移开了目光。
她走出办公室,轻轻地将他的门带上,那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02
那天,赖明明躲在公司的一个角落里接一个电话,电话是老家的妈妈打来的。
乡下妇人,关心的无非便是结婚吃饭那些事。
妈妈还不知道她已经和男友分手,她也不打算说,只一个劲地敷衍她两句。
她借口在上班,不方便说话,要挂断电话时听到妈妈的咳嗽声,正要问,却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何其中的声音。
“茵茵,没有什么第三者,我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愿意把所有的都留给你,包括童童。”
她屏住呼吸,他正在和妻子谈离婚。
她靠在墙上,辨不清内心的感觉。
03
微信里有他发给她的信息:我有事和你说。
她关掉了电脑,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两手交握,正处于天人交战中。
“你工作几年了?”没头没尾地被问出这一句,她轻轻答道:“五年了。”
“我二十二岁毕业,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她微愣,继而笑着问道:“舍不得?”
没等他回答,她站起,将手中的辞职信递给他。
他错愕。她有种先发制人的快感。
而这快感又空空洞洞,很快被其它的悲伤取代。
04
五月的海边小镇很适合度假,她脱了鞋子在沙滩上慢慢地走着,前方有一白影向她走来,她不敢相信。
是他。
他加入她,两人不说话,只管默默地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离,她停住。
他回过身来,终于伸出手来抱住她,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好像是莫大的恩情,她忽然哭了出来,问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
05
半夜,她翻身,旁边的位置尚有余温,只是不见了他。
她惊醒,难道一切都是梦。
听到阳台上传来的说话声,她下床。
原来真的有他,他在阳台上打电话。
“我就是喜欢她,我也没有办法。”
她微笑,心里满是甜蜜,紧接着,又是沉重的愧疚感。
她回到床上,爬进了被窝中,等下他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对他说:“我们就这样走下去,不要回头。”
被窝太暖,她带着微笑睡着了,直到天亮,接到爸爸的那个电话。
06
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以及一个小时的大巴,终于才回到她熟悉的那个地方。
叫了辆车,直奔医院,那个印象中微胖的妈妈已经瘦骨嶙峋,她有点不敢走进病房,那个人不是她的妈妈,她的妈妈不是这样的。
看到她出现,妈妈愣了愣,留下了两行泪。
看着她的眼睛,她才重新确认,那真的是她的妈妈,她们怨怼了二十多年,如今要以这样的面目分别吗?
07
她给妈妈梳头,这是她们母女之间难得的亲密时光。
“我小时候,你都没有给我梳过头,小学前,我都是短发。”她微微抱怨,鼻子有些酸酸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掉下的头发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我想见他,你说的那个男人。”
明明点头:“好。”
“你要想清楚,这条路不好走。”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喘,她顺着妈妈的眼光看向门口。
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她叫了他一声:“哥。”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从记事起,妈妈的关心全给了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
08
打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他终于接了,先声夺人,声音却沙哑无力。
电话里他说,童童半夜出来找他,出了车祸。
“我不该喜欢你,一切都是报应。”
仿佛一记重锤,将她锤进地狱之中。
她往妈妈病房的方向看去,那也是她的报应吗?
她挂了电话,删除了他的号码。
“明明,快……”她尚在恍惚之中,哥哥便来拖她。她脚步发软,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能不能不往前走?
09
她再也没回到那个城市,她换了号码重新开始生活。
时间没有洗刷干净曾经的不如意,又带来了新的不如意。
那些不如意催促着她往前走,只是偶尔也会想起他,就像想起路边偶遇的那些流浪猫流浪狗。
红色的裙摆在夏日的微风中飘荡。
又是一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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