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匠

老刀把子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磨刀匠，那手艺好的没话说，谁家的刀钝了锈了都来找他，甚至还有不惜走好几里山路就为了老刀把子的手艺来的。

这就会有人问了，老刀把子的手艺这么好是有什么秘诀嘛？每当有人问老刀把子就会呵呵笑一声说：“我哪有什么秘诀，磨刀的时候仔细一点就成了”。让老刀把子闻名的磨刀手艺的秘诀就这？是啊就这。别看这“仔细”二字好像随口一说，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老刀把子磨过的的刀上面，不会有一个豁口，一点铁锈，所以乡亲们认可他的手艺啊。

老刀把子磨了几十年的刀，可以说在这片地方，磨刀这个行当，没有人能超过他。改革开放以后，个体户最先富了起来，老刀把子凭借自己这门手艺，日子过得可谓是吃喝不愁，这有饱有暖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了，思淫欲嘛。可老刀把子手艺好是好，就是成天和这些铁家伙打交道，身上总是一股子铁锈味儿，人也邋里邋遢的，找人说的姑娘见过一面就没有下回了，老刀把子没办法了，就找人从外面买了个媳妇回来，听卖他的人说这姑娘应该是南边的，人长的俏生生，水灵灵的，老刀把子一眼就相中了，果断掏钱把人带回了家。

买来的媳妇不认老刀把子这个丈夫，死活不愿意跟老刀把子圆房，老刀把子好说歹说，也没用，没辙了，一狠心，把俏媳妇关屋子里，不给饭吃。俏媳妇前两天还存着气力，在屋子里破口大骂，扯着嗓子喊，老刀把子不闻不问，自顾自在那磨刀，刚开始磨刀声抵不过叫骂声，过了几天，屋子里的叫骂声弱了下来，变成有气无力的呻吟声，老刀把子看时机差不多了，端着一碗粥去问俏媳妇：

“饿不饿？”

“饿…”

“想吃饭不？”

“想…”

“想吃饭就从了我，给我生娃，保准让你吃好的喝好的。”

俏媳妇沉默了一会，含泪点了点头。老刀把子把粥放下，当晚就和俏媳妇圆房了，没过多久俏媳妇就给老刀把子生了个带把儿的，老刀把子没文化，就给孩子取名叫小刀。

时间随着老刀把子磨刀崩出去的铁星一块飞走了。过几年，小刀长大了点，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老刀把子却犯了愁，为啥？交不起学费。这就会有人问了，老刀把子不是挺有钱的嘛，怎么会交不起学费？为嘛？穷了，没钱了，因为没人找他磨刀了没生意了。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给老刀把子生意砸了的，不是同行，不是机器，竟然是因为国家发展的太快，人人手里头都有了钱，刀不好使了就换一把，谁还需要磨刀？就这样，找老刀把子磨刀的人越来越少，生意越来越不好，其实按老刀把子前些年挣的钱也不会那么拮据，可就因为买来的那个俏媳妇，在家什么都不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得养小刀，每天入不敷出，前些年积攒的钱就全花没了。从几乎餐餐有肉，变成了现在每天清汤寡水馒头咸菜。

老刀把子整天唉声叹气，他想不出除了磨刀还能干什么养活这一家子人。

老刀把子越来越穷，连每日煮的粥里也仅仅只有几乎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米粒儿，差不多快到了喝水度日的地步了。俏媳妇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了，便跟村里一个外出打工的后生一块儿跑了，虽然少了个人给家里减轻了一点负担，但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的老刀把子变得更加沉默了，连叹气都不叹了，整日窝在屋里磨刀，小刀问老刀把子：“俺娘去哪了？”

老刀把子说了句小刀听不懂的话：“她吃饭去了。”小刀不懂为什么娘去吃饭不带爹和自己？

老刀把子那段时间只在屋里磨刀，给小刀做完饭就继续磨，每天就喝几口水，屋子里只有“嚯嚯”的磨刀声传出来。

后来，有一天早上磨刀声终于停了，老刀把子出了屋，他把家里剩的所有的米都煮了饭，那是小刀那段时间喝过最稠的饭。老刀把子还用剩下所有的钱买了一只烧鸡，那本来是他们一个星期花的钱，小刀吃着鸡腿问老刀把子：“爹，钱都花完了，吃完这顿我们吃什么？”

老刀把子沉沉的说了一句：“不用你管，吃你的。”小刀便不再吭了。

吃完了饭，老刀把子翻出来两个蛇皮编织袋，把家里所有的刀，磨好的刀，没磨好的刀，磨了一半的刀，全装进了袋子里，然后把两大袋子的刀拉到了收废品的地儿卖了。家里除了一个平常用的刀之外，再没有刀的影子，老刀把子把磨刀的家伙事儿也收起来了。

小刀问老刀把子：“爹，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了，我们以后靠什么吃饭？”

老刀把子又说了一句跟上次一样的话：“小屁孩子别管那么多，你爹不会让你饿着的。”

老刀把子拎着小刀去了集上。带着小刀东转转，西转转，但什么都不买，转眼就要黑了，小刀毕竟是个孩子，走不动了，又累又渴。老刀把子看着心疼，就给了小刀一毛钱，让他去买个冰棍儿吃，小刀一听有冰棍儿吃，赶紧拿了钱跑了。等小刀回来的时候，老刀把子还买了两个包子，递给小刀，让小刀赶紧吃，吃完继续走。小刀一手拿着冰棍儿，一手吃着包子，老刀把子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咂吧了两下嘴，小刀抬头问：“爹，你怎么不吃？”

老刀把子摇了摇头，说：“你赶快吃，我刚才吃过了。”

小刀把手中的冰棍儿伸向老刀把子：“那你吃冰棍儿爹。”

老刀把子接住冰棍儿咬了一口，便又递给小刀：“行了，你赶紧吃，一会儿化了。”

吃完了，老刀把子又带小刀转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卖猪肉的摊前停下了脚步，摊主认识老刀把子，老刀把子也认识摊主，卖猪肉的手里必须有把好刀，老刀把子是磨刀的，便会经常打交道。

摊主看见了老刀把子，热情的张罗起来：“呦，这不是老刀把子嘛，怎么着，来点儿猪肉？放心咱俩这交情，保证给你便宜。”

老刀把子摇了摇头，指了指小贩装猪肉的三轮车问到：“这个，卖给我吧。”

小贩懵了：“这是俺家骑着运货的，老哥你要这车干嘛？”

老刀把子把卖刀剩下的钱全放在卖猪肉的案板上：“这些钱，买你的三轮车。”

小贩看着案板上的钱，心动了：“可以是可以，但收摊时我还要用这车把没卖完的肉运回去，老哥你看要不你明天再来把车骑走？”

老刀把子点了点头：“成，那我明天再来骑车。”说完朝小贩挥了挥手，带着小刀走了。

看着老刀把子离开的背影，卖猪肉的小贩挠了挠头，很是疑惑：这老哥除了磨刀啥也不会，要这车做啥子？

回家的路上，小刀又忍不住问道：“爹，你花那老些钱买那个破车干嘛，那些钱够咱们吃好长时间啦。”

老刀把子揉了揉小刀的头，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太阳马上就落山了，一轮红日，在山头若隐若现的。

“为了吃饭。”

太阳终是完全落了山，不见了影子。太阳每天都是一样的落，但是之后的夜晚是星辰灿烂还是孤零零的只有一个月亮，又或者是阴云密布什么也看不到，这谁又能知道，反正第二天太阳还是一样升起来。

这天过后，这世界上少了一个磨刀匠，多了一个骑着三轮到家家户户收破烂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