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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做钓钩,用的就是母亲的缝衣针。
母亲的针线包,母亲有她自己喜欢的叫法,叫“功夫篮子”。上学后,课本上叫“针线包”,就觉得母亲的叫法土。
刚出窝的小鸟,总是在对父母的崇拜与怀疑,否定与继承中寻寻觅觅,慢慢剪翅离巢。
母亲的功夫篮子是一个长方型的藤条双提篮子,浅咖色。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以我小时候的记忆都无法说得清,估计比我年岁大。
记得母亲的功夫篮子里有各种大小缝衣针,黑白线球,剪刀,镀铜的顶针,还有各色布头、碎布片,或者剩余的毛线球球……
那顶针,黄灿灿的,越用越光亮。戴在母亲右手的中指上,黄金戒指一样漂亮。在幼小的心灵里,曾有着特别的权威感。
贫瘠的年代,母亲的针线篮子也是小姑娘百玩不厌的游戏之物。母亲忙活的时候,我也忙着选料,创意,尝试缝一个花布袋袋,或做个歪歪的布娃娃,以及各种我可以创想出来的玩意儿。
若发现特别喜欢的花布片,悄悄藏到衣兜兜里,明天,与邻家小伙伴一起过家家,一起分享与创意,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当年母亲身上的中式斜襟罩衫就是自己裁剪、缝制的,包括那一颗颗中式盘扣。当时有些敬畏,也有些淡然。心想,过几年,等我长大一点,应该就都会了。
母亲持家的那些传统手艺,上学前后,我真瞟学了不少,也乐在其中。只是后来忙于学业和工作,没有深造。所谓“十三学织布,十四学裁衣”,其实是一种蛮不错的素质教育。
那个年代,母亲的手魔术师一样万能,道具就是那个简单的功夫篮子。
我们的日常穿着,很多都离不开母亲的手。经过一个或几个晚上的忙活,在某个不经意的早上,母亲特别温柔的哄你起床的时候,一双新鞋,不经意间就呈现在你的眼前。
于今想来,那份温柔,不仅仅是给我的,应该也蕴涵着母亲对自己作品的情感。
母亲最得意的作品,应该是给叔叔做的青年鞋。只听母亲说起,因为年纪太小,我没有见过。但母亲描述时,流露出的得意,印象很深。
叔叔比父亲小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父母把他引出农村,自然承担起了很多的责任,要照顾好他的工作和生活,当然也包括他的青春。
那双双鞋子,既要配得上叔叔英俊的外表,又称得上他青春的内心。从来青春本是最难把握的乖戾,母亲应该是hold住了,所以,对自己的作品如此得意。
回首母亲的功夫篮子,经历了三个阶段的使命,慢慢淡出我们的生活。
最初,在我还飘浮懵懂的年代,几乎要靠它缝制一家大小的衣物。记得母亲说,父亲做新郎的衣服,还是祖母从邻家借的。那么当时还是新娘的母亲,带着些许惆怅,些许甜蜜,第二天就动手给她的新郎缝制衣服。那或许就是母亲缝制的第一套新衣吧。
到我有了一些记忆,我们的棉鞋,鞋垫,袜底,都是母亲做的。还有很多衣物的修修改改、缝缝补补。
儿时,每到过年,母亲会给我添置新衣。红色的小鞋,齐膝的多彩纯棉长筒袜,漂亮极了。但新袜子还没上脚,母亲连夜把新袜子的袜底剪开,缝上早已准备好的棉布袜底,那一刻的等待,特别焦灼。
母亲的袜底,是几层白棉布缝制的,结实,耐穿,但显粗重,也比针织袜底磨脚。
上学后,母亲的功夫篮子,功用渐渐少了,多是缝缝扣子,绞绞裤边,已退居生活的辅助地位了。
这个时候,母亲的功夫篮子就回归针线包的功用了。
想想,那些年月,母亲的功夫篮子,缝出我们家一个个平稳安适的日子,一个个欢欣快乐的新年,支撑起我们儿时温暖体面的生活。也默默传承了勤俭的好家风。
母亲已经远去,一次次遥想那远去的背影,琢磨着,母亲的针线包之所以叫做功夫篮子,颇有一些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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