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经年风雪，却盛产梅花。昔日梅老先生常常带着妻子外出采梅，回来酿好酒后交与一双儿女临街贩卖。一日风雪颇大，梅氏夫妇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一双儿女等了数日，也寻了数日，不但没有结果，反倒罹了病，没过多久，幼女便夭折了。
数年后，江湖偶有传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梅公子竟素有寒疾，时常要到东城去泡热泉，一时间偏安一隅的东城变得十分热闹。那日，雪落了半城，梅花也落了半城，梅公子的马车快到东城时，忽有风卷起帘幔，带进几瓣落梅和悠悠酒香。但见街边一间小巧的竹屋门前，正有个小姑娘在舀酒卖。许是已卖得有些久了，小姑娘的声音里透着疲惫，睫毛上也结了层霜雪。
他竟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半晌，也顾不得命仆人取来下马凳，只粗略地紧了紧大衣领口，便径直来到小姑娘近前。
“大哥哥，你喝一口梅花酒暖暖身子吧，这是阿娘亲手酿的，尝过的都说好呢。”
他没有搭话，只是缓缓地抬起手，似要替她拂去眼睫上的霜雪。小姑娘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却将酒碗递得更近，言语中也带了几丝哀求：“大哥哥，你就尝尝吧，真的很好喝呢。”此时，小姑娘睫毛上的雪终是落了下来，就像这落了半城的梅花，轻而易举地就唤醒他心底最柔软的情愫。
然而酒入口时并不如小姑娘说的那般温醇，咽至胃里，更是阴寒至极。他耗尽全部修为才不教血液凝固，索性倒也还留了一命。他不记得何时与那小姑娘打过交道，但他叱咤江湖多年，是非恩怨早就已经纠缠不清了。
后来，他再也没有喝过梅花酒，也不知是否后悔那日慌了心神，给了他人可乘之机。他只知他曾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像极了夭折的阿妹，在她挂着细雪的期盼眼神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兄妹二人当垆卖酒，等待爹娘采梅而归的日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