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意味着所求之物尚在前方。对重病中的纪德而言,他所等待的便是“梅纳尔克”,或者说,重新燃起的对生活的激情。在病榻上浑浑噩噩地待了许久,纪德某一日突然明白了“等待”的真实意义——那便是放弃望向前方的焦虑目光,而低下头看看时光中映出的自己。“难道还有什么东西,不是我们自身的产物吗?我们自身的产物,难道还会有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吗?” 当这样的疑问在他心中生出的那一刻,他意识到其实“上帝”就存在于他的心里。这个世界有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场景,倘若封闭自己的目光,他便看不到那些绚丽的色彩。
所以,纪德无需等待,唯需一颗随时准备遇见的心。《流亡之歌》成了他的启蒙作,带他从“黑黝黝的山谷”和“披满荆棘的树篱”中走了出来,去踏上那“渺无人迹”的道路,去观察那“沐浴嬉戏”的海鸟,去感受,去爱……他重新拥有了视觉,重新拥有了人生,在迈开双腿去旅行的路上,他终于遇见了他的“梅纳尔克”。
他亲切地称我为“纳塔纳埃尔”,并将梅纳尔克介绍给我。我并不喜欢这些名字,可那又怎样呢?丝毫阻碍不了我体验那份欣喜。我在诗句间行走,和亲爱的安德烈·纪德成为了朋友,因为他的喜悦而发自内心地感到轻快起来。
《流亡之歌》抬起了纪德蒙住双眼的手,那《食粮》又何尝不是在驱散我眼前的雾霾呢?正巧我近日里经历了几番波折,在莫大的逆境中偏偏被激起了斗志,突然间看到黑白世界有了颜色。若不是如此,恐怕我再读第四遍也明白不了纪德想要传递的意志。如今我和他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鸣,读着《食粮》也颇有感慨。呵,食粮,我以为它是我梦魇中勉强维持光亮的一缕烛火,未曾想它是我心中奏响的琴弦——而那美妙的旋律本来就是镌刻在我灵魂中的。我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作品来赋予激情,我只要自己去“发现”激情——这是我先天就拥有的宝藏。
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新奇和想要了解的欲望,我曾以为这是一种幼稚,现在纪德告诉我,它是所有热情和快乐的根源。他告诉我,要学会爱,要充满欲望——天呐,这不就是我所拥有的、并一直为之苦恼的特质吗?如今我知道它弥足珍贵,真是让人欣慰。朦胧中觉得,纪德就像某个了解我极深的老朋友,娓娓地向我诉说着我自己的故事。在我读过的那么多本书里,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与作者对话的感觉。
在文字里,在梦境里,我们再度相遇吧……安德烈·纪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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