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听了大学士徐明清和胡扎尔的汇报,雍正想见见赵仕泽,宣了旨胡扎尔去带人了。宝儿在稻草上打坐呢。打坐是种冥想,消磨时间。听说皇上宣他,宝儿吓一跳,猜是要斩首他了,说道:“皇上要杀我了?”这个胡扎尔也说不好,说道:“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也没法子。”
到了养心殿,宝儿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抚了下头发,怎么也是见皇上。苏培盛传了旨,宝儿和胡扎尔进去。宝儿之前干太监,见过皇上,只是距离远。现在近在咫尺,感觉不一样。皇上就是皇上,有种威严。雍正说:“抬起头来。”宝儿把头抬起来,很干净的一张少年脸。雍正说:“赵仕泽,你考中了探花,何故不干又到内侍监去了?”
宝儿是紧张,其实到不怕。皇宫上下宝儿不觉得谁能遏制了的了他。宝儿不害怕思维就敏捷,说道:“回皇上,小的天生下体残疾,适合于做公公,为皇上效力。小的斗胆考了功名,又害怕被发现,故而不敢露面。”
说的也在理。雍正说道:“朕看了你的试卷,对答工整,多有建树。你的‘以恩感夷,以夷制夷’到是颇有主张,是怎么想到的?”没准儿皇上要杀他了,宝儿到放松了,说道:“回皇上,小的是老百姓,对老百姓的心思更了解。”雍正敢说,雍正是皇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雍正说道:“我朝已经建立几十年了,主张满汉一家,可至今仍有汉人要反对本朝,你觉得是何故?”这怎么说?宝儿脑袋转了一圈儿,说道:“皇上,人都这样。要是蒙古人统治了满人,满人也会和汉人一样。皇上施恩于民久了,或许就好了。”胡扎尔紧张,说道:“大胆!”雍正到不生气,说道:“畅所欲言嘛,没关系的。赵仕泽,要是叫你去收服南明叛逆,你可愿意?”宝儿吓一跳,收服他师傅这些人,可不好干。宝儿不想,干这事儿还不如当太监呢。婆婆妈妈的事儿,每天干完就干完了。那会儿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宝儿更想往下流,下头自由。有钱又自由,比什么都强。宝儿说:“皇上说的是国家大计,小人怕不能胜任,耽误了皇上的事儿。”雍正大笑。大臣们给皇上办事儿都争先恐后表决心要建功立业,碰上个打退堂鼓的,雍正从还没碰到过。雍正说:“我到是不怕耽误,我要的是结果。赵仕泽听命,朕要你做招抚使,行钦差责,招呼南明叛逆。”苏培盛侍候着,雍正下了旨,宝儿不接不行了,跪地上接了。
人家当官的都有一行自己的人马,宝儿一个塞北西域流浪的小孩,做什么钦差,宝儿懵头懵脑的。宝儿到愿意自己个随便走一趟,可这不是个事儿,总不能到了关防、衙门拿出诏书来自我举荐吧?五格格瑞盈听说宝儿做了钦差,跑到内侍监来祝贺。宝儿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瑞盈说:“你这话要让皇上听见得砍你头。”可不是,宝儿说了随从的事儿。瑞盈觉得也是,说道:“要不我给你当随从吧。”这怎么可能,说笑的事儿。瑞盈说:“皇上信任你,你这次要是把事儿办好了,皇上一准重用。”这个倒是。转过天宝儿去火烧铺和高锦田说了当钦差的事儿,高锦田吓一跳,得知宝儿考过了殿试,得了第三名,高锦田唏嘘不已,说道:“宝儿,这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高锦田写了封密信,叫他去杭州找总舵主赵乾忠。“总舵主看了信会帮你做出安排。”
转天宝儿带着圣旨上路了。在宫里待了大半年,出来自由自在到是不错。这天经过贵阳一个市镇,宝儿进饭馆吃点儿东西,看上去人们都在交头接地说着什么。宝儿好奇,和邻桌搭讪,才知道巡捕要在市镇广场处死人犯。处死人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吃过饭宝儿骑马过去瞧一样,一看见法场,宝儿被吓一跳。断头台上一次排开八个人,八个刽子手大刀闪闪立在人犯的后头。四周围满了人。午时三刻还没到。宝儿把马拴好,问围观的人这些人犯了什么罪。宝儿问这个,周边的人都看他。这些人面带警觉,一脸冷漠。宝儿再看,见他们身藏武器,像是武林中人。一个人瞅过宝儿说:“外地人?”宝儿说:“是呢,杀这么多人,还没见过。是土匪吧?”那人说:“他们都是反清复明的壮士。奸细出卖,被清狗给抓了。”
这些人叫宝儿不安,在看清兵,不过几十个人,和围观者比起来相差悬殊。宝儿在人群里攒动往前头去了,清兵用刀迫住宝儿,说道:“不许往前。”宝儿说道:“我是钦差招抚使,带我去见你们大人。”当兵有点儿懵,他做不了住,把把总叫来了。把总是见过官的人,上下看宝儿,看不出是个官儿,在看他身边两个随从也没有,说道:“你是钦差?什么钦差啊?”
眼见快午时三刻了,宝儿也不跟啰嗦,说道:“快点儿带我去见巡抚大人,耽误事儿要你的脑袋。”真的假的也看不出来,把总也怕万一是真的自个就麻烦了,带了宝儿去见贵州巡抚纪家薄。见了巡抚宝儿把圣旨拿出来了,纪家薄赶紧跪下,其他几个官员跟着跪了。宝儿说:“平身平身,事情紧急。”
确定了宝儿的身份。纪家薄把情况简单说了下。云贵一带南明逆贼遍地,这次抓了二十五人,只有一人肯降,现在要公开处死,杀一儆百。自己现在是官儿了,宝儿也不客气,说道:“这种杀人法会激起民变大人可想过?我刚才开局见下头的人群里有很多带兵器的江湖人士。我担心许会发生劫法场的事儿。纪大人可有防范?”敢在府衙门口劫法场?府衙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宝儿说:“叫你的人包围外围,控制局势。我要讲话。”钦差是代表皇上的,想讲就讲吧。纪家薄叫把总去布防,以防万一,自己陪着宝儿到台子前头站定了。站在高处看下边,下边乌压压全是人。宝儿高声喊道:“乡亲们……”
宝儿胡说了一通,拖时间,好叫把总布兵马。见差不多了,宝儿说道:“老乡们大都是来看斩首人犯的,府衙也欢迎大家来看。只是今天情况有点儿特殊。今天在你们身边有不少江湖好汉,怕是来劫法场的。大家还是都回去吧,别一会儿兵戎相见伤了自己。”宝儿这么一说,人群顿时静寂,跟着有人开始离开。宝儿叫把总挥舞令旗,告诉士兵放行出去的人。这当口突然两次箭簇朝宝儿和巡抚纪家薄飞过来。宝儿何种武功,这种东西哪能射中他?宝儿身子一偏,顺手把射像纪家薄的箭簇一把抓在了手里,眼见要射中自己了,纪家薄已经懵了,想不到钦差救了他一命。宝儿说:“纪大人退后。”宝儿不动,看着下边说:“下边的好汉,今儿官府可以放你们一马,只要你们离开,保证官兵不追缴你们。被抓的罪犯今儿也可不杀。”
下边又有人要射箭,宝儿指向那人说道:“收了你的箭,你们若不服气,可以上台来和本官对打,绝不抓你。”宝儿过去叫纪家薄先把囚犯带下台去,今儿形势复杂,改日在行处决。纪家薄感念宝儿救了他一命,今天确实凶险,照宝儿的意思办了。这当口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撤了,闪下五十来来准备劫法场的人。一个人在下头喊道:“狗官,要是我胜了你你有何说法?”宝儿说:“好说,你们胜我一局我放一个人,要是败在我手下就要归顺朝廷,不得在搞什么反清复明。”
下边的人显然是接受了条件,一个筋斗上了台子,毫不手软,挥刀朝宝儿脖子就来了。宝儿也不客气,身子一换,躲过刀锋,二指禅出去那人立刻倒地上动不了了。大家骇然。俗话说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立刻又上来一个。宝儿三下五除二又给收拾了。宝儿的师傅是妖拳邪术,正派的武功基本不是宝儿拳术的对手。半个小时不到,宝儿一个人打倒了二十多。下边的看见了知道不是对手,有两个不甘心受辱,要抹脖子自杀。宝儿从台子上一越而下,夺刀点穴,收他俩。其他人看看,似乎没法子了,丢了兵器站在那儿。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宝儿没法不叫人佩服,一个人收服了五十三个逆贼。还就了纪家薄一命。纪家薄摆了酒席,大家畅饮。席间说话,宝儿说:“不怕各位大人笑话,小的接了皇上的圣旨,实在也不知道怎么是好。南明的逆贼杀也杀了好多年了,层出不穷。还得叫这些死脑筋转弯才好。大明再好,灭亡了说明它还是不好,好就不会灭了。”这些人早都归顺大清朝了,自是喜欢宝儿这话。说到宝儿要给这些人登记籍贯,纪家薄说道:“这个恐怕没用,他们也不会说实话。这些匪人,哪里会跟官府讲实话?”宝儿说:“不着急,明天再说。”转天宝儿去看了这些人。一看见宝儿这些人不干了,当初说是不抓的,过后又抓,出尔反尔算什么?宝儿说:“你们说的,昨个叫你们离开你们不离开,还要比武,比武败了,抓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到是愿意放你们。籍贯都登记完了,我们得核实一二吧?”一个头领样的人说道:“你是钦差?”宝儿说道:“没错,我是。”头领说:“那我问你,若是咱们登记有假,记得不准了,又会怎样?”把总和宝儿一块儿来的,这时说道:“你说这话也不脸红,祖宗的籍贯怎么可以忘了?”他们哄笑,一个说道:“忘了祖宗的不是咱们,是跟了清狗的人。”把总愠怒,手搁在了扑刀上。宝儿按住他,说道:“此言差矣也。想你们祖先也是从元朝活过来的,那你们的祖先都是元狗?此一时彼一时。崇祯要是个好皇帝,大清朝也不会儿搬到北京来不是?谁做皇帝与咱们有和干?只要日子过得去,那就结了。”
没人说话了。领头的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宝儿说:“好说,只要是没记住祖籍籍贯,这会儿想起来了,重新就是,咱们既往不咎,诚心欺骗朝廷的那得坐牢了。我劝大家还是好好想想,只要核查准确,就放你们走。”宝儿走了,到了下午有一大半人重新报了籍贯。纪家薄说:“这些刁民。”宝儿说道:“这次也未必是真的。真的假的到不重要,重要的叫他们逐渐驯服,放弃反清复明的念头。”把总说:“大人,那这些人真放了?”大清朝自入关,屠城无数,杀逆反者上千万人,至今逆反者依旧。宝儿说:“这些人若不顺从,靠杀是杀不完的。放了他们好了,只要他们不给朝廷捣乱就好。”
转过天宝儿果真把这五十多人加上先前的二十几个都放了。纪家薄多有不安,怕皇上怪罪。宝儿说道:“这个不用担心,真若皇上怪罪,就往我身上推。”钦差这话,真假不知,纪家薄赶忙道:“在下不敢,也不会。”宝儿是干好了就干,干不好就跑路。宝儿说:“你就这么说。简单纪大人拟杀逆反贼人,我给挡驾了,还释放了这些人。朝廷真要追究,就这么说。本官不是说玩笑话。”
喝了践行酒宝儿一个人走了。走到傍晚去驿站休息了一夜,转天上路继续前往杭州。道路穿过山区时,一行十几个人骑在马上拦住了宝儿的去路,一看就是江湖中人。还有个穿袈裟的。
宝儿其实没在武林待过,很多事儿都是听师傅说的。宝儿作揖道:“在下想借道过去可否?”一个黑脸膛的大汉道:“若你胜了我的双锤,到有可能过去。”这时宝儿想起个人来,师傅说的双锤“黑面虎”。师傅说他时讲这人身高过丈,其实是个二流货色。现在看面前这人便像是师傅说的人。宝儿作揖道:“几位应都是武林中的高人,何故和我这么一个小孩过不去?”一个独眼的不爱听了,说道:“小鹰犬,你年纪或许不大,可干的事儿定是缺德,要不狗皇帝会叫你做钦差?”底儿都叫人摸去了,宝儿又来他那泼皮般的一套了,说道:“当下为朝廷做事儿的汉人多了去了,你们何故就和我过不去?”双锤“黑面虎”说道:“废话少说,你这种败类少一个就比多一个好。”宝儿说道:“且慢,你拿双锤呢,我什么没有不行。”
宝儿看见一棵适中的小树,骑马过去,暗下用劲把树连根拔起,折去树梢试了试道:“好了,来吧。”“黑面虎”挥锤就上来了。宝儿在西域骑马比走道多,马上马下都行。小树很好用,树根上带土,挥动起来眯你眼,“黑面虎”打不到人气得了不得。他们人多,宝儿不想恋战,两个回合“黑面虎”被打下马去了。被个小孩打落马,“黑面虎”脸上挂不住,始开了地滚双锤。宝儿轻飘飘下了马,把小树一立,树都没倒,“黑面虎”就中了穴位,倒地上动不了。
都是武林人物,那几个看眼的有点儿骇然。袈裟和尚道:“你是何人,报上名号。”宝儿站那儿不说话。宝儿没什么名号。弄个名号,挺滑稽的事儿。宝儿想想说道:“在下‘小胆鼠宝儿’。”几个都笑。宝儿说:“打也打了,叫我走道好不好?”看似讲究人其实也未必讲究,独眼不干,说道:“咱们也算是成名的人物,叫你个‘小胆鼠’打败了也不好说话呵。这样,咱们再交手一场。”十二个人呢,要都这样还不好走了。宝儿作揖道:“想来各位都是前辈,还望你们言而有信。再打一局,无论输赢,都各自走各自的。”宝儿看穿袈裟的,这伙人他资格像老些。穿袈裟的说:“善哉,老夫答应你了。”
宝儿开始和独眼过招,独眼是什么铁砂掌,就是没事儿在沙子上拍打的那种。两招过去,宝儿闻到股铁锈的味道,这是种毒药的味道。比武打架还使用这等卑鄙的手段,宝儿说道:“停,你竟然用毒?”独眼吓一跳,想不到宝儿竟能看出来,也不解释,挥掌便上。独眼龙这一掌是冲宝儿胸部去的,宝儿躲都不躲,内气运行,气惯全身,身子一抖,独眼龙还没等发力,人被一股巨大的气息击打出去,摔出老远,整个胳膊黢黑,毒气倒流,把自己毒着了。宝儿这会儿有点儿不悦了,骑马便走。那些人跃跃欲试,袈裟和尚阻止了他们。
过了两天到了杭州,杭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商业发达。之前宝儿来过,甚是喜欢。宝儿没直接去浙江府衙报道,自己找了处不错的旅馆住下了,自由自在,先歇息歇息再说。洗漱更衣宝儿开始吃馆子。宝儿吃着饭从窗户看见街上打架的了。打架的两方都是衣食玉锦之人。一边儿是个书生样的人,身后跟了四个家丁样的人,这边是一个夫人和一个女佣。隔着块距离,也看不见正面,宝儿还是感觉那夫人很美。大家跑出去看眼,叫老板别动饭食,回来还吃。宝儿也出去了。有点儿意思。大晌午的,阳光灿烂。
看了会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那书生叫颚鲁是哈图得侄子,早些年到杭州来做丝绸生意,富甲一方。那女子是杭州知府胡泰和的三姨太。鄂鲁看上三姨太了,当街调戏,三姨太的佣人不知鄂鲁是谁,斥责他找死。鄂鲁大笑,说道:“我好怕呀,好怕呀。”这种事儿宝儿懒得管,看了会儿回去继续吃饭。转过天来宝儿去了日月会的总坛,也是个寺院。寺院这地方还真不是太平之地。高锦田告诉了暗号,宝儿一说,立马有人把宝儿带到后院去了。
到了处偏厅宝儿坐下,一会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两个人,年纪在五十上下。总堂主,又是长者,宝儿施礼。总堂主徐怀洛说道:“宝儿不比客气,你的事儿高堂主已经和我说过。这样,也到午饭时间了,咱们准备点饭菜,随吃随说可好?”宝儿无所谓,说道:“悉听尊便。”酒菜上来,寺院里没荤菜。总堂主徐怀洛说道:“虽是蔬菜,可味道极佳,厨子是杭州有名的厨子。”宝儿一尝,真不错。徐怀洛说了日月会的打算,叫宝儿以劝降的名义接受一部分人,三百有余,这些人名义上放弃反清复明,实则为潜伏在清朝军队的义士,待时机合适,推翻大清朝庭。妈呀,宝儿从不知道这些江湖行会竟有这般细致的打算。宝儿说:“这是个好计划,也包括高堂主的旧部?”徐怀洛摇头,说道:“前一阵儿你们的坛子出了叛徒,把坛子出卖给清狗了,已经被清军剿灭了。”宝儿吓一跳,这事儿高堂主从来也没说。宝儿说:“那个奸细是何人?”一月份一百五十多人呢,徐怀洛说基本都被清狗杀了。奸细叫安在竹,是个文书师爷,主要负责堂内的文字上的事儿。安在竹这人宝儿没有印象。宝儿说:“那他现在在哪儿?”朝廷具体给安在竹安排了什么工作徐怀洛不掌握。吃喝完了,宝儿不能在这儿住,回自己的旅馆了。
转天宝儿偷偷见了徐怀洛安排投降的三百人马。宝儿之所以偷窥这些练武的人是他的身份特殊,不便于露面。不看还好,看了宝儿都头大。这三百人应是选择出来的,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下,精神气儿十足。受降这么一档子人,朝廷会不会起疑都难说。不说不行,宝儿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徐怀洛看看那些兵,想想宝儿说的也是,就说道:“你说的是,我做调整。”还有难处宝儿没说,说了也没有。徐怀洛希望把这些兵带往京城,这个恐怕不好办。终归是叛军调往京城不是容易办到的事儿。行不行宝儿没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窥视完军士,徐怀洛笑了,说道:“我给引荐一个人。”
等一见面吓了宝儿一跳,竟然是五姑娘。一年多没见五姑娘漂亮了不少。两人出来,到了街上找了家馆子。等话说开,五姑娘说她会了老家,家里要把她许配出去,她不肯又跑出来了,眼下在杭州总坛的伙房干活儿。宝儿说:“五姑娘还适应?”五姑娘挺喜欢这儿的,说这儿的人好,伙食也好。说了一通话,宝儿知道五姑娘不知道他的事儿。五姑娘问及时宝儿说他还是到处跑,也没个稳定的事儿。宝儿说:“咱们日月会出奸细的事儿你可知道?”五姑娘在高锦田那儿待了没多久就到总坛来了,只是说到奸细是安在竹,五姑娘愕然,说道:“安在竹?不会吧?”安在竹的父母、家里当初帮着藏匿洪门的人尽数被清军剿杀,安在竹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投靠清狗。不说不知道,五姑娘一说,宝儿也觉得不可能。宝儿说道:“你说的安在竹家的事儿可确定?”五姑娘道:“我俩相处的不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确定。”也说不好怎么着,宝儿觉得哪儿不对头,叫五姑娘不要把今天说的话告诉任何人。
转过天来宝儿去了府衙,浙江总督李乃迁看了圣旨赶忙招呼宝儿坐下,说道:“赵大人怎么孤身前来?”宝儿是没人,又不好这么说,就说是皇上的意思。李乃迁正为鄂鲁和胡泰和三姨太的事儿发愁呢。宝儿是京城来的,待宝儿说了此行的任务,李乃迁表了态,要鼎力相助后,说道:“赵大人和哈图得大人可熟悉?”说熟悉宝儿认识,说熟悉没什么往来。官场的事儿真真假假,宝儿说:“还好,总督大人有什么事儿?”胡泰和昨天来把鄂鲁告了,说他当众调戏他的三姨太,叫李乃迁给他做主。
一个是督府衙门,一个是巡抚衙门,这些年大家处的不错,而鄂鲁是哈图得的侄子,事儿很是棘手。李乃迁安抚了胡泰和一通,下午去了鄂鲁家。等说到街上发生的事儿,哈图得.鄂善不以为意,说道:“犬子喝了酒了,便是有不当也不至于去惊扰总督你呀。”李乃迁说道:“也不是,他也是想这事儿能平息下来为好。”满人是一等公,说话做事儿横的不少。天下是人家的,汉人多都不招惹他们。胡泰和也是官家,不吃这一套。鄂善道:“那他想怎么平息呵?”李乃迁是来说和的,没具体的考虑,说道:“只要少爷不再搭理三姨太,也就罢了。”鄂善笑道:“他这么说?我可不信。”胡泰和是杭州巡抚,官职三品,以性格执拗著称。他老婆受了气,他会这么低调?李乃迁陪笑道:“王爷,只要咱们这边没已经,胡泰和那边我去说。”哈图得.鄂善不高兴了,说道:“李督府,你来找我本该说实话,你不说实话我很难答应你什么。”李乃迁有些尴尬,只好把胡泰和去告状,自己给压下的事儿说了。鄂善说:“告我?告哈图得家?行,你叫他告便是。”鄂善送客了,李乃迁没办法,刚回到府里,宝儿就到了。宝儿听了说道:“这事儿我凑巧看见了,是那个鄂鲁调戏三姨太。”李乃迁说道:“哦,这么说确有其事?”这话说的,好像李乃迁不信这事儿,只是若不信又何必到鄂善家去说?宝儿没再说什么。
这天下午宝儿正在府衙的官房休息,步兵张都统来请宝儿,说是抓了五名袍哥会的人要审讯。总督大人叫钦差同往。到了府衙,宝儿坐了,一会儿五个囚犯给带上来,穿戴打扮都带着股匪气,一脸“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这些人带了很多兵器和火药,这些东西在过三百年管控的更严,正宗的贩运军火。李乃迁主审,说道:“你们私贩军械,可之罪?”那会儿的江湖人不是后来的黑道,一抓就彼此互咬。这五个没一个吱声的。李乃迁说:“不说可要受苦了。来呀,大刑伺候。”令牌一抛,“夹板”、“杆子”都抬上来了。府衙各自只有两套,轮换着来。再勇敢,疼痛感你控制不住,喊叫声凄惨。这种声音府衙的人见的多了,没感觉。宝儿说道:“各位也是豪杰了,只要你们立个状子,不再搞什么反清复明,回家老老实实地耕种,我就叫李大人放了你们。”
几个人没一个吱声的。一通审问下来,打也打了,用刑也用了,没一个改口的。李乃迁说:“钦差您看见了,这些逆贼一个个都这么顽固,死有余辜。”宝儿是做公公的出身,有时候会下意识流露出公公们惯有的强调,说道:“可杀一个出十个,天长日久,绵绵不绝,终归都是社稷的心病。”这到是,总督们和地方官员更知道。宝儿没再说什么,去了杭州府衙,胡泰和一听说钦差到了,赶紧下跪迎接。宝儿叫大家平身,坐下说话。胡泰和说:“本该去拜会钦差大人,只是今日身体不适,故而未前往。望大人赎罪。”宝儿说:“没事儿,我这个钦差没那多讲究。”宝儿说了抓住袍哥会逆贼的事儿。宝儿说:“这种案子在敝人看来理应杭州府审理,胡大人怎么没有露面?”按说是这理儿,总督管着好多省呢,胡泰和赶紧说道:“钦差有所不知,小人有叔伯侄子是南明逆贼的军师,故而这类案子都有督府亲自审理,李总督也是照顾下官。下官曾就此禀告皇上辞官,皇上未允,故而如此。”
说着话呢,来了个人,叫蔡景辉,是京城住杭州的锦衣卫统领。得知有钦差,蔡景辉赶紧拜见,等说开话,蔡景辉老大不客气,他是来质询胡泰和两天前和侄子胡锦求会面的事儿。胡泰和吓一跳,前天是他老太爷七十大寿,胡锦秋回来给爷爷拜寿。蔡景辉说道:“胡锦秋乃朝廷通缉的重犯,胡大人身为知府不抓人,也不报告,此乃犯罪,胡大人不知吗?”这事儿胡泰和理亏,说道:“本官之罪,蔡大人想怎样?”蔡景辉说道:“胡大人明事理就好,随本官去,待禀报皇上后再做处理。”胡泰和不想去也没办好了,冲宝儿说:“抱歉了大人。”宝儿笑道:“蔡大人,本钦差对于叛逆之事有全权处理之权。胡大人的事儿移交本官处理如何?”杀出个程咬金来挡锦衣卫的事儿,之前还没遇到过。蔡景辉说道:“下官这儿倒是好说,只是胡扎尔大人过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呵。”宝儿说道:“这个你尽可放心,皇上派遣在下前来时胡大人也在场,出了事情我担着。”钦差这么说,蔡景辉不好硬来,作揖后走了。见他出了门儿,宝儿说:“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我想叫胡大人约见贵侄,我要见他一面。”锦衣卫是什么地方?去了打死了也就打死了,胡泰和本对宝儿感激不尽,见他要叫侄儿,吓了一跳,说道:“大人何故要见他?”宝儿说道:“见了你侄子,很对话皇上问起来我才好回答。”官场险恶,胡泰和说话小心。“我设法联系下看,他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宝儿说:“尽快就是。”
蔡景辉离开知府衙门直接去了哈图得.鄂善的家。利用这事儿叫胡泰和滚蛋是鄂鲁的主意。鄂鲁不光是纨绔子弟,还善交往三教九流,肯花钱,朋友很多。蔡景辉和鄂鲁是哥们儿,鄂鲁一提供胡泰和侄子胡锦求见面一事儿,蔡景辉就来带人了。本想把胡泰和带走问话,定了罪禀告皇上罢官削爵事儿就算了了。想不到出来个钦差。哈图得.鄂善不知道儿子搞的这一出,说道:“混账,他搞什么?为了个三姨太?”蔡景辉说道:“也不全身为这个。胡泰和的侄子是南明逆贼,他们在一起又吃又喝实在有失体统,这等官员实在应予以追究。”蔡景辉问到钦差的事儿,鄂善更不知道,说道:“待我去信问及一下。那现在蔡大人有何打算?”蔡景辉要密奏胡扎尔,看看上头的意思。这功夫宝儿去见了徐怀洛,打探了下胡锦秋的事儿。宝儿想叫胡锦秋假装投降朝廷,伺机带那三百人一并跟随他。就是个想法,徐怀洛听了在屋里来回走。徐怀洛说:“咱们只是叫那三百兄弟一但被俘虏了,可假装顺从清狗,在伺机反清,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事儿。现在的难题是怎么叫这些人给清军收缴了去。若是打仗必两败俱伤。”宝儿脑子转开了,说道:“这事儿我想办法,咱们在联系。”宝儿问了袍哥会那五官贩运军械的事儿,徐怀洛惊愕,说道:“我不知此事,何时发生的?”宝儿把大致情况说了。徐怀洛叫宝儿等一下,自己出去了。袍哥会的副使就在寺院。一会儿徐怀洛回来了,一脸不安,说道:“他们没有这项安排,会不会是清狗的阴谋?”宝儿没问这上头想过,一听吓一跳,好在自己没有什么失误的。宝儿说:“这事儿可确认?”徐怀洛说:“应该可以确认。”
宝儿离开寺院去了府衙,李乃迁不在,宝儿叫衙役带了那五个人中两个像头的人来审问开了。李乃迁的两个御史陪伴左右。宝儿说道:“这也两天了,你们可想好招供了?”都不知声。御史道:“混账,钦差问你们话呢,哑巴了不成?”说着要用刑。宝儿说道:“不比那么费事儿了,把右脚斩了去好了。来呀铡刀伺候。”宝儿说不上恨这些人,都是各位其主,只是不硬实点儿不行。这几个人若是锦衣卫们安排的探子,想打进堂口做卧底,八成酷刑下会说实话。衙役们不管这一套,把铡刀打开了,摁着一个把脚脖子搁铡刀台面上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了,一刀下去残废了,不像挨打疼疼后总会好。铡刀要落下时要丢脚的家伙喊道:“且慢!”宝儿到巴不得,说道:“嗯,先停下,怎么着哇?”逆匪道:“请钦差秉退左右,我要单独和钦差说。”御史道:“放肆,你想忤逆钦差?”宝儿说道:“不用担心,你们就先下去。”
御史和衙役退下去了。距离远了,说话不方便,宝儿走到逆匪那儿说道:“你想和本官说什么?”都这样了,不说不行了,这人就说了。他们五个都是锦衣卫,是要借此打入南明逆匪内部去的。宝儿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对这说法并不吃惊。宝儿说道:“你说的,怎么个打入法啊?”那人说他们认识了一个袍哥会的人,假装给他们办军械。胡说八道了,袍哥会根本不知道这事儿。看这小子信誓旦旦,又不像撒谎。宝儿说:“本钦差在袍哥会有眼线,若你说的是真的,本官定会放你,若说的不是,别怪本官不客气。”这人说:“蔡大人知道这事儿。”宝儿喊了嗓子,叫把罪犯带下去关押。刚准备离开,李乃迁回来了。他得到手下禀报,说钦差在审问袍哥会叛逆。李乃迁吓一跳,赶紧往回赶。见已经审问完了,李乃迁说道:“赵大人,可有收获?”宝儿拿不准李乃迁知道这事儿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了,消息扩散了没有好处,不说李乃迁要是知道这事儿也不好处理。宝儿说:“上茶来,我和李大人有话说。”衙役上了茶来,宝儿说:“敢问李大人和蔡景辉蔡统领可熟识否?”都在一个地儿办公,说不熟悉不合适,说熟悉也不甚了解。锦衣卫的人不那么好交往。李乃迁说道:“认识,但不甚了解。”宝儿说道:“那李大人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反倒不好。大人可信我?”李乃迁哪能说别的,赶忙道:“钦差是皇上的人,哪有不信之理?”宝儿说:“这就好,这个五个人交给我好了,适时本官会告知大人的。”
这天晚上宝儿在总督府的后院歇息时遇到刺客了,刺客轻功了得。宝儿在泡澡呢,一会儿想五格格,一会儿想五格格,几支袖箭穿过窗户进来,要不是宝儿反应快,身子潜进水里就中招了。宝儿光着腚一纵身上了屋顶的房梁上。这时屋门开了,进来个持剑的人。宝儿嗖地下来。黑灯瞎火一个光屁股人也购吓人的。那人挥剑就刺杀,带着股风声,想来内功浑厚。光着腚打仗,浑身不舒服,宝儿不想拖拉,使出了“寒冰掌”,阴凉之气袭人,那人也是了得,感觉到寒气扑面,一顿剑光护体,从窗户出去了。光着身子,暗器、明器什么也没有,宝儿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投了出去,像是打着了那人的臂膀,那人踉跄了下,越上屋顶走了。没一会儿督府的侍卫像是听见了声音,来问话了。宝儿说:“有刺客,你们小心些。我这个没事儿了。”宝儿又回到水里,水温已经下来了。宝儿出来穿了衣服。等躺倒床上,总觉得刺客的身形面熟,像是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早上总督召集了会议,昨晚上南明逆匪袭击了二十里外的寄养站,抢劫了军械和粮食,李乃迁震怒,要斩杀五个袍哥会的人,杀一儆百。宝儿阻止。人一生气,就不冷静,李乃迁说道:“大人,不杀这几个人不足以震慑逆匪,我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一大厅人呢,宝儿也不好说透了,宝儿说:“眼下江南水患,粮食紧张,逆匪也得吃饭,一个寄养站不算什么,这五个人已有悔意,大人要杀他们,传出去对大人不好。”李乃迁说道:“本将军杀人无数,还在乎这几个?”执意要杀。宝儿说道:“本钦差是代表皇上来的,大人也执意要杀?”这当口侍卫传话了,说胡扎尔大人到了。李乃迁愕然,说道:“请。”胡扎尔和各位打招呼,看见宝儿,作揖道:“钦差一向可好?”宝儿想起昨晚的事儿来了,刺客到很像是他。宝儿说:“胡大人昨晚到的吧?”胡扎尔道:“今晨。各位大人,继续你们的。”胡扎尔坐了。宝儿说:“也罢,李大人,咱们听听胡大人的意思。”宝儿换了座位,坐到胡扎尔身边去了,坐下前特意在胡扎尔肩膀上拍了下,说道:“胡大人来的真是时候,皇上可好?”这一拍开始很轻,却用了内力。胡扎尔果真特得咧嘴,只是又不便于发火,说道:“哦,胡大人吓了我一跳。好,皇上好。”李乃迁说了那五个袍哥会逆匪的情况,然后说道:“本官拟杀一儆百,钦差大人持有异议,胡大人是何意?”胡扎尔暗下抑制着疼痛,说道:“总督决定好了,我不参与你们的事儿。”宝儿是钦差,阻止这事儿没问题。钦差是老大,可宝儿没阻止,说道:“我初来乍到,也不想坏了你们的规矩,李大人决定好了。”散了会,李大人去布置明天处死犯人的事儿。宝儿和胡扎尔出来。宝儿说:“胡大人想要我命?”哪有这直白的,胡扎尔都噎着了,说道:“咱们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效命,胡大人何处此言?”宝儿说:“胡大人可想和我过招?”胡扎尔说:“来日方长,今儿本官还有事儿,就不了。”
晚上总督的牢狱进去人了。那人把衙役点了昏厥穴,到了关押袍哥会的监牢处说道:“胡扎尔副总管到了,他要总督明天午时处死你们,为何?”冷丁来个蒙面人,是谁都不知道,没法相信。袍哥会的人说:“你是谁?”那人说:“别问这些,这儿有五包药。吃了后会发生中毒死亡,三个小时后自会恢复。怎么做你们随便。想活命明儿天亮后把药服了,等把你们丢到乱坟岗你们在活过来。”那人说完就走了。衙役也没报告,等醒过来,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睡了一觉,晃晃脑袋又干活去了。
黑衣蒙面人走了。五个袍哥会犯难了,真的假的不知道。一个袍哥会的人喊起来,衙役过来说道:“深更半夜的喊叫什么?”另一个说:“别理他们,等死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管是什么党,没钱不行,有钱开道什么都行。袍哥会的人说:“兄弟,咱们有些东西给你们。”衙役过来一看是二十两银子的银票,立刻收了。袍哥会的人说道:“明天要杀俺们?”衙役说:“兄弟这是上头的意思,咱们做不了主呵,还是好好休息下吧,明天上路还精神点儿。”里边的人又问了胡扎尔大人是不是来了。大领导的事儿衙役们哪里知道?一个说:“好像是有官儿来,是谁咱们这些人就不知道了。”
也就这样了,衙役走了。到了早上来宣读府衙的处死令,送断魂大餐,没想到五个人倒在牢里都死了。李乃迁接报和府丞赶紧来了,府丞便是后来叫法医的那伙人,一查验中毒死了。叫了值班的牢头和衙役来问话,昨晚上好好的,没什么事儿。李乃迁叫手下喊了胡扎尔、宝儿赵仕泽来。胡扎尔很吃惊,直瞅李乃迁。胡扎尔抓了五个人,准备解押法场时把五个假袍哥,实为锦衣卫的人换下来。这事儿他昨晚只和李乃迁说了。搞了这么多名堂,事先招呼也不打一声,李乃迁不悦,胡扎尔好一通解释,事儿才算了了。现在几个人都死了,胡扎尔没法不怀疑李乃迁做了手脚。这些招数都是胡扎尔的御史陈堪祥出的主意,此人善于心计。陈堪祥说:“大人,即以如此,也就罢了。”宝儿挑事儿道:“这可是总督府大牢,怎么会发生如此的事儿?”这话把李乃迁吓一跳,赶忙说道:“本官一定调查清楚,给钦差一个交代。”
过了一天宝儿去督府了,李乃迁一见赶紧招呼,说道:“大人,事儿还在调查中。”宝儿坐下,说道:“本官不是为这个来的。我接到一个线报,南明逆匪要攻打南浦子。”南浦子是李乃迁辖内的重镇,由副总兵王守成驻守,那儿地势为南北要冲,驻扎了一千军士。南明逆匪想攻打南浦子这也太吓人了。李乃迁和他手下都不信。宝儿说道:“两天后是南浦子的大集市,逆匪会混入其中,内外合击。”一个副将说道:“大人的消息可准确?”宝儿说:“本官的情报不必质疑。现在诸位大人想怎么做?本官想听听高见。”李乃迁的人坚信逆匪若想袭击南浦子,没有两千人无可能。宝儿说:“怎么,他们调动不了这些人马吗?”总兵万智鹤说道:“倒也不是他们聚集不了这么多人,是把这些人调动到一处恐怕不易。”宝儿看过兵书,对这个不上心是真的,可也不是什么也不懂。宝儿说:“恐不用那么多人,他们在暗处,又是突袭,五百人足矣。”副总兵王守成说道:“这个倒是好事儿,咱们派人去埋伏下来,等他们一动手正好剿灭。”宝儿说道:“埋伏恐怕不行,他们的人恐怕已经陆续入城了,咱们的军士一进驻他们就会察觉。”这倒是,南明逆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些家伙警觉性极高。宝儿叫组织支三十人的队伍,找会功夫的军士,化妆成商贾、小贩埋伏到城里伺机捣乱。大部队外围围城,把南明逆匪围困其中,逐步缩小包围圈,困死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钦差说了,就按钦差说的办吧。
宝儿的活儿不好干,下午跑去寺院见了高锦田。宝儿都不想干这些活儿了,两头跑,关她屁事儿。把事儿交待部署了,宝儿到街上叫了酒菜,独饮起来。宝儿不喜欢和那些官员在一起前呼后拥,烦死人。天生不是当官的人,这趟差事完了,干脆走人,不干了。吃过饭,宝儿拿了颗钻石去银号兑换了一叠字银票装身上了。过了一天兵马布置好了,宝儿和李乃迁一行去包围布防南浦子。李乃迁拿了把洋夷的火枪给宝儿道:“大人可用这个防身。”宝儿不要,又沉又不方便,还得带火药包。宝儿说:“大人留着,我用不着。”转天中午南明逆匪果真起事了,转眼把知府占了,抓了县官一干人。
李乃迁命军士压缩包围。到后来包围圈越来越小,逆匪龟缩到城里去了。战斗多限于箭矢交锋。到了过午,南明逆匪试图突围,双方交火,死了几个清兵后逆匪被打回去了。逆匪在城隍庙四周布了防,准备负隅顽抗。晚上清兵防御的更严了,到处是火把,路口都被封死了。到了早上,李乃迁他们找了高处,可以看见城隍庙,用铁片喇叭筒喊话,道号也不算深,就是叫他们投降。宝儿喊话道:“南明的兄弟们,你们听好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清朝已经建立几十年了,老百姓都过得去。满汉一家,你们这会儿还是念念不忘旧主子,大家都是汉人,可以理解。那属于大明的朝代过去了,这也是天意。今天一战,本钦差还是希望和解为上,只要你们搁下兵器,咱们既往不咎,咱们签订个具结书,就允许你们回去安分地过日子。另外,我也提醒你们,咱们的大炮都安排好了,随时都可攻城,只是那样一来,就会伤及无辜百姓。想你们也不愿意这样。”
没动静了会儿后,那边有人在寺院的塔楼上喊话了。“清狗一向言而无信,咱们不敢相信你们!若是你们有诚意,钦差进城来谈判。”宝儿一听,说道:“好说,我去就是。”李乃迁和手下都不让,打红眼了,逆匪的话怎可信?总兵万智鹤说:“大人,切不可。他们定会挟持大人突围的。”宝儿笑,叫拿了笔和纸来,写下了几个字,那意思为大清江山稳固,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万一逆匪挟持他为人质,不必以钦差为顾及,要以大清为上,炮火攻之。都这样了,劝也劝不住,李乃迁安排了五个身手较好的军士跟随宝儿左右,进城去了。到了城隍庙外,军士们下马,兵器被收缴了。双方差点儿打起来。宝儿说:“来都来了,给他们。”到了大堂,军士们被拦在外头,宝儿一个人被带进去了。这次起义首领,是两个山堂的堂主,坐在主席上,见了宝儿也没那套礼数了。宝儿的毛病就是容易口渴,要搁后来,中医准说成是“糖尿病”,其实宝儿是练内功练的,内气运行的快,缺水感也快。宝儿说:“两位山主,上壶茶吧?来的都是客嘛。”钦差这样,大家也少见,山主吩咐上了茶。喝了茶,其他人都被责令出去了。宝儿说了高锦田给他的叫彼此信任的暗语,大家立马成了一家人。如同后来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一样,“天王盖地虎”后,都是自己人了,又搂又抱又握手。自己人好办事儿,按事先的套路来就行。宝儿说:“兄弟们牺牲了不少吧?”山主说:“到眼下伤亡了二十几人,不算多。”
茶喝的差不多了,宝儿出来,一个山主带着师爷随宝儿去见李乃迁。等见了面,李乃迁摸不着头脑,直看宝儿。宝儿说:“南明的人同意具结,写认悔书。”这到也是好事儿,只是下一步呢,这些人是杀是放啊。李乃迁担这个心很正常,自古以来,各自朝廷,说放人待回头杀你是常态。这事儿不好守着外人说,李乃迁和总兵与宝儿去了偏房说话。宝儿说:“回头杀了他们,不过几百人,支持南明逆匪的有数万数十万。一杀再想纳降他们就难了。本来说是具结签字儿后放人,本官到不想马上把他们放了,本官想以组建支南明逆匪的队伍,整改他们,彻底清脑,为大清效劳。”这到新鲜。这钦差新鲜,事儿也新鲜。李乃迁说:“别到时候不听话呵。”宝儿道:“放心,本官有法子。”
回来双方起草了个具结条议,清军到广场接收南明逆匪兵器。到了黄昏,接收仪式完了,一共三百一十人。五花八门的兵器收了一堆。宝儿安排镇上的多家饭馆齐开火,给叛军和自己的军队做了丰盛的和解宴席,酒管够。大家喝的不不亦悦乎。宝儿把这些人集中起来,跟他们头领说组成一支队伍为朝廷效命。头领也不反对,都有默契,只是又不说破。宝儿带了几名军教训练这些人。按现在的说法,宝儿整天给他们洗脑,没少说大清朝的好话。宝儿教给了兵士一套简单易学,效果奇佳的实在拳法,和奇功调理法,能快速恢复体能。军教立马向总督报告了。李乃迁狐疑,到军校场去看,一看果真不同凡响。总部们不服气,要跟新军比武。宝儿拒绝了,说道:“眼下不合适,比不好会导致仇视,不可再提。”宝儿跟李乃迁说:“总督到是可以凑本皇上,建议秋季各军比武,提高战斗力,也便于选拔人才。”李乃迁觉得不错,果真写了奏章。雍正很高兴,准奏了。宝儿也奏本了皇上,说自入南方以来,以怀柔之心待南明叛逆,效果甚佳,目前训诫了一支又南明逆反者组成的军队,三百人,军纪良好。也不知道雍正怎么想的,叫宝儿带这些军队到直隶兵营,皇上说他要检阅。
一个月后宝儿把军队安顿好了,去京城见了皇上。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见面后就把一本参宝儿和南明逆匪往来的奏折扔给了宝儿。宝儿吓一跳,拿起来一看,这奏折像是胡扎尔的人启奏的。雍正说:“你可知罪?”何罪之有?宝儿叩首道:“皇上,下官在杭州时和锦衣卫多有差池,定是他们诬陷本官,望皇帝明鉴。”雍正更信“粘杆子”处的,说道:“来人,把赵仕泽暂羁押大牢,待核查后定夺。”
四个侍卫押着宝儿去大牢了。这活儿干的,白忙活了不说,眼下还要掉脑袋了。也算照顾,宝儿弄了个单间。当晚五格格就来了,带了酒菜,坐下陪宝儿吃喝。五格格叫宝儿不用担心,她会去求皇上网开一面。转天五格格又来了,事儿不顺,雍正不松御口,要等胡扎尔回来在予以定夺。五格格说:“你和胡大人可有过节?”要说过节也说不上,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宝儿说道:“我们不和。”五格格看定了宝儿,说道:“要不我强行把你带走,你离开皇宫算了。”宝儿挺感动的,这是掉脑袋的活儿。宝儿说:“格格不必如此,皇上未必会杀我。只是格格有此心,宝儿平生不敢忘。”五格格说:“这有什么?皇上不会杀我的。”宝儿这时想到了别的,此次见雍正,宝儿说不出哪儿不对。宝儿说:“皇上最近出过宫?”五格格说前一阵儿出过,微服出访,去过直隶。宝儿说:“可遇到过什么事儿?”这个五格格不知道,不过她额娘纯懿皇贵妃说皇上似性情有变,叫五格格没事儿少去打搅皇上。五格格说:“自打直隶回来,皇上没在宣我去说话,也极少去额娘处了。”
五格格走了后,宝儿继续吃喝,吃喝完了,宝儿断定皇宫不能待了,雍正必杀他无疑。下半夜宝儿出了大牢,离开皇宫走了。宝儿谁也没找,一路北行,找师傅去了。师傅不在山上宝儿住了几天,觉得无聊,去了加德满都。师傅常到尼泊尔和天竺去。转悠了半年,师傅从印度回来了,教授了宝儿一套失传已久的奇功心法。练了这套心法,宝儿行如风,功力又增了五成。住到秋天,师傅又去印度巡游,留宝儿在山上。一住几年过去了,尼泊尔的赞得和尚托人给宝儿带了一封信,说宝儿师傅攀登喜马拉雅山,恐一时不会下山,要宝儿自己活动便可。
人就是这样,讨厌一个地方离开,离开了又想,宝儿就到中原去了。眼下宝儿已经成了大小伙子,按眼下的话说是个一米八五的帅哥。到了京城,美食第一,宝儿大吃大喝。这天宝儿正在饭馆吃喝,走进一个人来,四目相接,两人都吓了一跳。这人是胡扎尔,胡扎尔明显老了,穿戴富贵。胡扎尔微微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道:“赵大人一向可好?”都这会儿了,再否认就没意思了,宝儿作揖道:“承蒙胡大人记得,还好。”胡扎尔叹息,说道:“一别十年了,胡大人现在风华正盛,本官已经老了。只是赵大人这些年身居何处?”宝儿说:“胡大人怕一直在找我吧?”胡扎尔叫伙计加了菜,倒上酒喝了口,说道:“不是本官找,是皇上,几年没找到,传说赵大人死了。不过我是不信。只是找不到,也就这么着了。不过这两年我是真想见到赵大人。”宝儿笑,说道:“不取我命,胡大人心有不甘?”胡扎尔摇头,说道:“若是那样,我就假装不认识你叫兵马把这儿包围了岂不更好?”想想也是,宝儿到不担心这些,有军士也好,没有也好,宝儿都不介意。说开话,胡扎尔眼下是“粘杆处”主管,哈图得告老还乡了。宝儿说:“我从杭州带回来的那些人还好吗?”胡扎尔和宝儿碰了一杯,说道:“看来你是不知,皇上把他们都用毒酒处死了。”宝儿愕然,说道:“为何?”胡扎尔说道:“你不知?”宝儿摇头。胡扎尔说道:“他们死于你只手。”这太荒唐了,宝儿说道:“为我逃逸之事?”胡扎尔摇头,微笑道:“你不信我也不奇怪。”宝儿着急这事儿,说道:“胡大人,到底为何?那可是三百人。”胡扎尔道:“还多吃后凡捕获的南明逆匪愿意反正的都归宿新军营了,他们被毒杀时已有五百余人了。”宝儿心寒,怎么说这些人之死和他有关联,要知道会这样,他绝不会叫他们诈降了。宝儿说道:“咱们也算同朝为官一场,还望胡大人告知一二,眼下我只是一介庶民。”胡扎尔说道:“好说。那我问你,你可认得高锦田?”高锦田怎么样了宝儿不知道。宝儿点头,说道:“他现在如何?”前年高锦田叫锦衣卫抓了,已经处死了。胡扎尔说高锦田死时仰天长啸,曰:“害我者雍正也。”胡扎尔说道:“我老是觉着他话里有话。”宝儿说:“胡大人怎么会这么看,皇上要是不杀他,他自是不会死。”胡扎尔瞅着宝儿,压低了声说道:“咱们都有秘密,赵大人可否愿意揭开谜底?若是赵大人愿意,改日咱们再见一面如何?”宝儿说:“行吧。”胡扎尔说:“赵大人不必防我,见您的事儿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宝儿也不在乎,过去朝廷关不住他,眼下是关不了。过了两天来了个人出示了胡扎尔写的手书,宝儿跟他去了胡同里的一处民宅。到了把宝儿惊得不轻,张廷玉、图理琛和田文镜都在,几年没见,大家都长了岁数了。寒暄过后开始说话。宝儿本猜不透这些人和胡扎尔聚集在一起的原因,等说开话,宝儿尽管不在乎官场之事儿,还是惊愕不已,他们怀疑眼下的雍正,不是原先的四阿哥。宝儿当年从杭州回来,雍正变脸,宝儿逃出大牢,也是想了这个。
有一次宝儿去见高锦田,听见某个房内传出雍正的声音,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恐怖至极。这个世界找个一模一样的人不那么容易,可也未必找不到。再想高锦田要他潜伏内侍监的缘由,其实无非是了解雍正的起居和习惯。
《大清觉迷录》把皇上的起居活动记录的很详细,宝儿就有了换皇帝的感觉。只是这种事儿太不可思议,宝儿没法想下去,也懒得管,优哉游哉去了。这会儿他们提到这个,各个噤若寒蝉,宝儿说:“小人直说了,你们怀疑皇上的身份?”皇上不是别的,弄不好灭你九族,又是这种事儿,说你忤逆就忤逆。宝儿到不担心这个,稀里哗啦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宝儿笑道:“各位大人,就咱们几个人,死活话都说了,我在民间,庶民对朝廷也还算满意,你们也可睁只眼,闭只眼。”图理琛说道:“赵大人这话谬论,这关系皇家血脉,乱不得。”老子英雄儿好汉,宝儿到没想过这个。张廷玉说:“赵大人,你考虑若是咱们说的是真的,那皇上何时,嗯,被那个,换的可能大?”这个不难,宝儿算算,把大致的可能日期说了。宝儿问到五格格的事儿,才知道格格几年前已经嫁给吐蕃王了。宝儿多少有些愕然,可这种事儿他没法子。宝儿要了五格格的藩王的部落名称,想日后去看看公主。分手前张廷玉说道:“赵大人,就当咱们今天都没见过。”宝儿笑笑:“好说。只是各位大人别想杀我就好。”宝儿作揖,说了句后会有期走了。
宝儿去杭州,李乃迁这些人都不见了。寺院不再是日月会的大本营。宝儿没见着过去的熟人。打听了五姑娘的消息,五姑娘嫁给了一个千总,眼下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住了段时间,吃喝玩的差不多了,宝儿到吐蕃去了。见到五格格那天,五格格在吐蕃皇宫的草地上坐着。看见宝儿五格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后五格格站起来,说道:“老天,宝儿?”吐蕃王款待了宝儿,西域的伙食宝儿很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宝儿没问五格格想家不,这些都是废话。是人都想家。吐蕃的一个谋士看见宝儿整天和王妃一起进出,多有不安。吐蕃王说:“我到不觉得有什么。”晚上他还是问了五格格和宝儿的关系。王妃大笑,说道:“他是公公,要不我没准真嫁给他了,咱们就不会有今天了。”
宝儿在吐蕃住了半年离开了。途中他听说了雍正皇帝驾崩的消息。传说他的头被割掉了,下落不明,说是一个叫吕四娘的人潜伏到宫里做宫女,伺机杀了雍正,为她父亲吕留良报了仇。外头下雪了,宝儿在饭馆里听着从京城来的商人们谈论这事儿。宝儿插了句嘴:“老哥,那谁继承皇位了?”那人说是八阿哥弘历。宝儿推算了下,八阿哥是之前雍正的孩子无疑。宝儿猜测是那些忠于皇上的大臣们做了这事儿,嫁祸给吕四娘了。
宝儿喝过酒,出了饭馆走近风雪里,转眼不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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