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春天的杏花香,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无忧时光,秋天的色彩,更让我怀恋北方的家乡。你没在那里生活过,根本就不知道那里的秋天有多美!
不过估计也正像我经常思量的那样——离家越远,故乡的情节越抽象。很可能小时候我根本不这么想,但现在一点一滴的回忆起来,总觉得再也不会有如此的美景。每年杏花开的时候,还有可能会下雪,冻落了杏花不说,我们上学的道路,就更加艰难了。而秋天,伴随片片秋叶染霜色而来的,是窜领而入的刺骨寒风。而人们总还要在这欲渐寒冷的天气里,收割、打草、整理一冬的所需所用。在那冷飕飕的日子里,出去干活,并不美好。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忘了不好的一面,只记住了美好的一面。所以自己也总会仔细回想,生怕遗忘了山村里的寒苦,而缺少了继续在都市里谋生的动力。
不过,要说回家,还是在秋日比较好。
我总觉得,要看秋天的颜色,必须是要回到我的老家来。这里四季分明,虽然春天风沙遮眼夏日日头曝晒冬季冰封雪冻,但这秋天,却是天高气爽,自在怡人。蔚蓝的天空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高远,一团团轻柔的云朵从远山深处飘飘而来。山下,杏树叶、梨树叶、苹果树叶以及杨树叶,黄的黄、紫的紫,夹杂着些许红叶、以及大树背后坡地上颗颗星星般红的黄的野生沙棘果,远远望去,如同油彩画一般。在常年都见得到绿树香花的江南,这种景致实在是难得一见,由而每次想起,都觉得是如同画中景梦中景一样,不说魂牵梦绕,也是心心念念。
很久没有在秋天回家,所以这次很认真的带了好几个充电宝,意欲用手机拍摄更多家乡美景。比如近处的庄稼远处的山,地头的胡杨园里果树。就是摄影水平再不好,也可以蹲下来,拍拍那些狗尾巴草和野生花。那种叫不上名字的长得像长角一样的植物,拨开来会像蒲公英一样一吹就散,山里的溪水肯定是清澈又清亮,各种平凡的小生物,都成了叫人兴趣盎然的奇丽事物。
在外地的时间里,每当有机会,总是想要和别人更多的介绍一下家乡,那不同于锦绣般江南山水的北国风光,那总是显得荒凉的光秃秃的山头和稀疏的树林,那秋天里枯黄的茅草忙碌的人、山坡下浸染了红黄的树林,那卧在阳光下打盹的黄狗眯眼的猫、还有站在坡上啃着草的小毛驴,任世界怎么喧嚣,总给你归田园居的恬淡闲适。可惜的是,我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记录到太多的美景,我也还是无力证明它真的也自有一番风味。
我家耕种的田地已不多,农活基本没有。不过仍然视粮食为珍宝的奶奶,每年都会把门前的地和院子里的地种上庄稼,所以回了一趟家,还可以很得意的向都市里的朋友们炫耀:我干农活啦!秋天回家的最大好处,也真的就在于此——可以帮着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分担一点是一点。接触到了土地,才有种被唤醒的感觉,在城市里的日子似乎是梦境,而现在才是清醒的那一刻——周围是割着手臂脸颊的玉米叶,旁边是妈妈奶奶的说话声,外面是弟弟和外甥在捣乱,一切都和祥而暖融融,仿佛自己又变身为了小孩,不用再为什么而发愁,更不用担心一会回去,吃什么喝什么。一切都有父母和奶奶帮我准备,我只管孩子一样爬到温暖的炕头上,拿着本书装模作样,或者逗一逗那只粘人的小奶猫,和外甥聊着“深奥”的天——“我觉得我不应该叫小朋友了,不过叫什么?”“那么,你就是少年了。舅舅是青年,大姨就是中年了。”“不对!哪有那么老!”“那么,我也是青年,姥姥姥爷是中年。”“这还差不多。那太太呢?我是太太的晚辈。”“太太就是你的长辈”……
院子里是父亲前几年栽下的梨树,梨儿们挨挨挤挤挂满枝头,一场雨过后,颗颗带着晶莹的雨水,在秋阳下闪闪发亮。一阵硬朗的秋风吹过,雨滴骤然滴下,打得树下土壤坑坑洼洼。外甥在搭好的简易土灶上,认真的烤着他的玉米和雪梨,我们隔着随风升腾而起的浓郁青烟,悄悄的笑着他的调皮和小聪明。
小时候,在傍晚时分,牵着自家的小毛驴,走过田间地垄,遥遥望见每家每户屋顶上升起的炊烟,心里总有股暖暖的东西在回荡。那时候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现在回头想来,看到炊烟即看到了前方的家,所以心里安详,觉得任何事情都有主意,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淡然。而现在,则总在心里惦念,有父母亲人的那个地方,才是我心里最温暖的向往之地。
假期结束,告别亲人踏上返途。列车经过我读初中的地方、经过我家乡的脚下、又经过叔叔工作的地方,和涛涛开玩笑,指着家乡方向黑黝黝光秃秃的绵延起伏的山脉说,你看那山,是不是就是猪八戒自编谎话中的“石头山”?山上如果有洞,就应该是“石头洞”了。嘴里说着笑话,心里却是特别的不舍和依恋。总想着怎么样才能既能守着父母,又能赚钱养家,但却怎么也没有答案。前些年父亲看字,有“犯走马”一说,我说是不是我也犯了“走马”,才离家这么远?父亲瞪眼摇头:瞎说八道,女孩犯了走马还了得!但那我为什么会远离家乡,于千里之外生存奋斗?
我说怎么会这样,明明才刚刚离开家,怎么就开始想父母了?涛涛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们要回去的才是我们自己的家,我才是离你最近的人!啊,我就像家庭这棵大树上熟透的果实,已经脱离了生我育我的母体,开始了自己的历程。每想到此,心里总有些酸楚,是对岁月流逝的唏嘘,是怕父母老去的担忧,也可能是成熟带来的阵痛。但这都不能代表我的思乡之情会从此稍微淡薄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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