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球人都知道
郑爱有个女朋友,地球人都知道。
郑爱的女朋友叫碗儿姑娘,千金难买,万金不换,也就你不知道。
千万不要说碗儿的坏话,一丁点也不能说,要不然,他就是“拼命三郎”了,你就得千般小心万般当心了。
这个郑爱,何许人也?
这么说吧,有一天,他问我一个问题,说天上掉下一张脸,要还是不要?我不知道这是个陷阱,想也没想就说要,我当然要了,我得要脸嘛,他一下子就乐翻天了,说你自己不是有一张脸嘛,再要一张,那不是成厚脸皮了,我也乐,想了想说不要,哪里想到他笑得更厉害了,说不要是吧?我说嗯,他说你不要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一下子就急了,说你怎么骂人呢,他说不是骂人,那是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当然不干了,不依不饶地说就是骂人,狡辩,这回,他露出了狐狸的真面目,说我骂你怎么了?谁叫你惦记碗儿的,我就骂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骂他无赖,耍赖皮,他就骂我厚脸皮,不要脸,后来,我们俩就打起来了,各自受了皮肉伤,好在同事劝架及时,要不然,肯定打得头破血流了。
说不上不打不相识,但是可以说自从打了那一架,我和郑爱的关系更铁了,事后想起来,其实那个问题压根儿就没有答案,无论那张脸你要还是不要,你都吃亏,要么厚脸皮,要么不要脸,想一想,这就跟三个人的爱情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郑爱了。
那家伙成天嚷嚷着自己有个女朋友,满世界吵吵自己有个多么好的女朋友,开始听,倒还听个新鲜,听得多了,可不就厌了烦了,这种情绪还不能写在脸上,要不然,他会嗤之以鼻,说切,这样儿的女朋友,你们有吗?
我们没有,我们当然没有,我们是一群光杆儿司令,我和我周围的人摇摇头,郑爱这就嘻皮笑脸地走过来,拍拍这个的肩膀,说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着急呢,该找一个了,你老子还等着抱孙子呢,那人脸红,悄悄走开,转身,他又拍拍这个的肩膀,说哥们儿,赶紧找一个啊,再不谈恋爱就老了,这人摇摇头,一声不吭地走了,倘若遇到我,那他的话匣子就砸破了,直到我捂着耳朵跑开。
赶紧躲起来,瞧——那家伙又来了。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是什么呢?男人,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我女朋友碗儿说的。郑爱斜着眼看人。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是什么呢?女人,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碗儿姑娘说的。
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什么叫碗儿呢?
注意,此碗儿非彼婉儿,当然了,这背后的故事自有人评说。
每每说到这里,郑爱就会拿目光扫视一下众人,一拳头擂在桌子上,桌上的几个酒瓶子跳起了摇摆舞,然后苦着眼睛笑。
最近他有些反常,好像是失恋了。
兄弟们,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了,知道这又是谁说的吗?
我的碗儿说的。
伙计们,只要这世界上的女人没有死绝,你就一定能找个更好的,知道这又是谁说的吗?
碗儿姑娘说的。
哥们儿,这世界上的男人大把的有,一伸手就能抓住一大把,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大片,你们知道这又是谁说的吗?
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有人学着他的声音接口说:“我的女朋友碗儿姑娘说的,”另外一个人阴阳怪气地附和:“我的女朋友碗儿姑娘说的,”围观的人顿时哄堂大笑,有好事者把目光射向了刚刚说话的那个人,然后聚焦那个阴阳怪气说话的人,一个男的,二十出头,西装革履,哪想到,郑爱急了,跳脚了,瞪着眼睛看那两个人,火了:“喂喂喂——哎哎哎——碗儿姑娘也是你们叫的吗?碗儿姑娘也是你们叫的吗?那是我们的内部通用名······”
我记得当时我赶过去的时候,一大群人耍猴儿一样围着郑爱看热闹,正所谓看戏不怕台高,有佳佳乐公司的人,也有外厂的,他们看得正过瘾,这些人和我等一个感觉,上班好累好烦还不挣钱,不上班又实在闲极无聊,所以偶尔看看别人耍酒疯啊打打架啊或者吵吵嘴啊,也蛮过瘾的,给平淡无味死气沉沉的生活加点调料嘛,有什么不好呢。
不行,我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要是任凭郑爱这样胡闹下去,搞不好就会出事,想到这里,我赶紧扁着身子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一个箭步来到郑爱面前,看了他一眼,蓬头垢面,满身酒气,捏捏鼻子,转过身对看热闹的人挥挥手:“散了,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们没有失恋过吗?不要把自己的欢笑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君子取乐取之有道,”那些人都是聪明人,一个二个拿脚了,再说了,好戏也看完了,曲终人要散,人走茶要凉,散了,散了,散了,于是三三两两鸟兽散了,有人摇摇头,有人快活地吹起口哨,有人暗自嘀咕:“那婉儿姑娘何许人也?好一颗痴情的种子,烂醉如泥了还念念不忘他的婉儿姑娘,真是难得……”还有一个回头望的,是那个白衣公子,一身白衣服,连鞋子也是白的。
这个郑爱,怎么又喝高了呢,过去,他不是滴酒不沾的嘛,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和酒搞上了呢,这还不算,要命的是每喝必高,掐指一算,那碗儿姑娘走了也快十天了,这也就难怪了,他们这是怎么了?
糟了,我猛地一拍后脑勺,真是忙昏头了,怎么把这件要命的事情给忘了呢,我这好朋友也太失职了,屁股该打板子,郑爱喝喝小酒,那是小事,耍耍酒疯,那也是小事,可他有严重的自杀倾向,这还是小事吗?
人命关天。
都是那个碗儿惹的祸。
嘘——这话还不能让郑爱听到了,要不然,他会找我拼命的。
为了一个什么锅儿碗儿要死要活,至于吗?
简直要了人的小命,冥冥之中,只有我知道,我是他生命的保护神,我得保护他,开导他,要不然,那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一眨眼,人走光了,我扶着郑爱走出了家乡妹小餐馆,一路上蛇行,他没消停过,嘴里胡言乱语,整个人歪歪倒倒,摇摇晃晃,走了一段,上了主干路,他站那儿不走了,红着眼睛看我,好像我是个外星怪物,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浑身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蚁,好不自在,然后,那些蚂蚁开始咬我,啃噬我,我强忍着,看见那个人拿右手食指戳着我的鼻梁:“郑乾坤……我跟你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休想知道那个秘密……你他妈的休想……你休想抢我的碗儿姑娘……你,你们一个二个都心怀鬼胎,想抢我的碗儿姑娘……你们休想……”
我知道郑爱说的是酒话,可心里还是难受得不得了。
我没有说话。
我无话可说。
我能说什么?
记得那一回,一个满月的晚上,在一棵银杏树底下,郑爱悄悄地对我说,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这有什么呀,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会爱上一个小伙子不成,我盯着他的眼睛看,想要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真实用意是什么,看了好一会儿,他也不脸红,我也没看出个甲乙丙丁,然后我就问他那姑娘芳龄几何,他伸出右手,外加左手两个手指头,我傻眼了,他以为我不识数,就说也就六七岁,我一下子笑岔了气,半天也没缓过来,我的手指在他的鼻子尖尖上跳舞了,他坏坏地一笑,说十二年以后怎么样,我笑得喷饭了,说他老牛吃嫩草,亏他想得出来,他涎着脸说自己三十多岁,那也不老嘛,我无语,他又说什么身高不是问题,距离不是问题,同床异梦那才是大问题,我晕死。
后来?
让我想想。
对了,后来,我问他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敢问芳名,他就说“婉儿”,我问他是不是上官婉儿的“婉儿”,还说真是个好名字,哪想到他摇摇头,说不是,是那个“碗儿”,我问他哪个“婉儿”,他不回答,反而问我为什么不问他是不是吃饭的“碗儿”呢,我一听,乐了,说吃饭的家伙儿除了碗儿,不是还有锅儿瓢儿盆儿碟儿勺儿嘛,怎么不叫“盆儿”呢,郑爱狠狠地剜我一眼,说我没情趣,没情调,没劲,我脖子一硬,很不服气地说事实就是如此嘛,我真是比窦娥还冤,他举起手要打我,好像我伤害了他的心上人一样,还没扬起手,我就跳脚跑开了,他马上撒腿追过来,我们就这样追追跑跑打打闹闹好一阵子。
嬉戏打闹完了,转入正题,我们在一棵树下并肩而坐。
我问他,她为什么叫“碗儿”呢?他反问我为什么叫郑乾坤而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说打住,打住,就此打住,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与此同时,心的深处升腾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那个碗儿姑娘有故事!
是的,板上钉钉,这个碗儿姑娘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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