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春生,一个山里走出来的大学生,长得也像山一样,高大魁梧。
大学毕业以后,我在城市里打拼,虽然过着像小强一样的日子,但那样也比在大山里熬日子强很多。
前天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嫂子死了,叫我回家为嫂子送葬。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顿时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憋得透不过气来。
嫂子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
父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说叫我快回,就把电话挂了。
我火车转大巴,大巴转三轮车,又走了一天的山路,才在第三天下午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
大山里的天气风云多变,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这会儿就乌云密布了,不时的还有滚滚的雷声。
长时间不回家,家里的大白狗对我都有些陌生了,见到我就汪汪的叫了几声。蹲在地上的二爷爷敲了敲水烟筒,吼道:畜生,别叫,要不是他把你捡回来养着,你早就让人给吃了!
白狗这才老实的趴在了狗窝前面。
“你嫂子在偏屋里,去看看她吧。”二爷爷接过我手上的行礼放在旁边的躺椅上,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我点点头,问:“我嫂子怎么死的?”
二爷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说话,转身去给白狗喂食儿了。
偏房在正屋的侧面,屋前有一个稻草搭的凉棚,前来为嫂子送葬的亲友和村民都在凉棚下面坐着抽烟打牌。
没有人戴孝,因为嫂子年轻,属于暴死。
爷爷、父亲和哥哥都在偏屋里坐着,哥哥看起来很憔悴,眼角还挂着泪水,父亲和爷爷则显得很淡定。
嫂子的遗体安置在一张草席上,脸上盖着我的一本高中语文课本。肚子鼓胀,像是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一盏长明灯在在她头顶忽闪忽闪的,灯火发出淡淡的蓝光,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在嫂子遗体前磕了一个头后,我抬头问爷爷:我嫂子是怎么死的?
爷爷咳嗦两声,说:叫你回来是给她送葬,不是来审案子。所有的人都等着你一个人,你的面子真大呀,大学生!
爷爷还是那么蛮横不讲理。
“我,我只是随口问一声,又没有别的意思。”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轮不到你问!赶紧把衣服换了,跟你哥哥一起去取洗身水回来。”
爷爷怒吼了一句之后,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父亲赶紧对我摆手,叫我不要再说话了。同时拍着爷爷的后背说:“您别气坏了身体。”
取洗身水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丧葬礼仪,就是到山里去取泉水为死者沐浴,山里人认为山泉是最圣洁的水。
哥哥拉着我就到山里去打水了。
“她是你嫂子,就算死了也是你嫂子!”
走在冷清的山路上,哥哥愤愤的说道。
我诧异的看着哥哥说:“你怎么这么说?我一直都把她当嫂子,一直都尊重她!”
哥哥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刚才你看你嫂子的眼神我都看到了!”
“我在想什么?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说着,我就气愤的丢下哥哥大步往前走去。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在后面大吼了一声,干脆坐在地上不走了。
他不走更好,看到他我就生气。
二十八岁的人了,每天就知道守着老婆生孩子,还成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哪里有一点山里汉子的气概?
我打好泉水回来,哥哥还坐在路边抽烟。
“马上要下雨了,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山里闹鬼你不怕?”
我提着两桶水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
这时路边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巨响,哥哥吓得屁颠屁颠的跟着我往回走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山风把一棵枯树吹到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这时风也越来越大了,那只大白狗烦躁的汪汪乱叫着。
偏房里爷爷和父亲已经指挥着村里的女人,把为嫂子沐浴的准备工作做好了。
“水来了,你们开始吧。”
“那就开始吧!”领头的胡二嫂挽起袖子,摆手叫男人都出去。
爷爷点点头,就招呼我们出去。
正要退出房间的时候,我看到胡二嫂把盖在嫂子脸上的书取了下来。
这时我看到了嫂子的脸。
嫂子的脸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白净了,多年的辛苦劳作,让她白净的脸变成了古铜色,而如今没了血液的滋润,那古铜色变成了铁锈色,看上去干瘪而粗糙。
“哎!”
我心痛的叹了一口气,转头要走。
可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看到嫂子的眼睛眨了一下。
难道是错觉?
我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
哥哥发现了我的举动,压制着怒火拉着我说:“走!她是你嫂子!”
我推开哥哥的手,说:“嫂子她···”
没说完,爷爷就拿水烟筒重重的打在我的后背上,怒吼道:“畜生,出去!”
但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嫂子没有离开过,我想知道,刚才是错觉还是真的。
而这时嫂子头顶的长明灯灯火也剧烈的跳动起来,就像一个勾魂的鬼差在和嫂子的鬼魂打架。
突然,嫂子的身体猛烈的抖动了一下,一只手还抓住了一个女人的鞋子,把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妇女吓得惊慌失措的逃出了房间。有的一边跑还一边喊:诈尸了,诈尸了。
外面的人听说诈尸了,也呼啦啦的一下全跑光了。
那只大白狗像是凑热闹一样,叫得更大声了。二爷爷不停的吼道:畜生,不要叫!
回头再看嫂子的遗体,却没有任何动静了。只是她头顶的长明灯已经灭了。
父亲扶着爷爷,惊慌的问:“这,这怎么办?”
哥哥则跪在嫂子的遗体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爷爷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而是大声对哥哥说:“你是男人,你跪她干什么?起来!没骨气的东西!”
哥哥回头看了爷爷一眼,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两条腿却依然害怕得发抖。
“您得拿个主意呀?”父亲又问了爷爷一遍。
爷爷想了想说:“不能土葬了,只能挂葬。”
“啊?挂葬?这,这不合规矩呀!”父亲惊讶的说道。
爷爷蛮横的说:“什么规矩?我的话就是规矩!对这样的东西,还讲什么规矩!”
父亲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点点头答应按爷爷的意思办。
哥哥到好像很赞同爷爷的说法,赶紧跑过去扶着爷爷说:“那明天我就去找人来处理。”
爷爷回头瞪了他一眼,说:“这些事情让你爸爸去做,你不要再管了,你有你自己该做的事情。”
说着,爷爷、父亲和哥哥就一起走出了偏房,没有人再理会嫂子的遗体。
我回头打算把嫂子的脸盖上,但是爷爷却怒吼道:畜生,你想死就死远点!
我无奈,只好退出了偏房,任由嫂子的遗体胡乱的躺在地上。
等爷爷他们都回房了之后,我走到二爷爷身边,小声问:“二爷爷,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二爷依然蹲在白狗旁边小声的哄它,好长时间都没有理我。
我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跟二爷爷一起抚摸白狗。
在这个家里,我和二爷爷以及这条白狗是最亲切的,当然还有死去的嫂子。
等白狗睡着了,二爷爷才点起水烟筒狠狠的抽了一口,对我说:“你嫂子那不是诈尸,估计是鬼落窝了。”
“鬼落窝?这只是传说吧?”我惊讶的追问道。
鬼落窝是我家乡的一个传说。
据说,当人死后,如果还有幼儿没有抚养成人,令她牵挂不已,那么死人的鬼魂就会想办法和勾魂的鬼差周旋,只要躲过了三天没被鬼差抓到,勾魂的鬼差就会回阴曹地府去复命。那鬼差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也会被阎王惩罚,并且勒令鬼差在接受完惩罚之后,还要继续回去抓那死人的鬼魂。
逃过一劫的鬼魂,会回到自己的躯体里,重新活过来,成为半鬼人。
二爷爷叹息的说:“对,就是半鬼人。我看你嫂子死的那个样子,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估计她就是变成了半鬼人。你爷爷也看出了这个问题,所以才要挂葬。半鬼人只有挂在树上,让阴间的鬼差看见,才会彻底死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我惊恐而难受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偏房,心想:嫂子这么好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就在这时,我听到偏房的门嘎吱嘎吱的响了,而那只睡着了的大白狗也警觉的醒了,冲着偏房疯狂的叫起来。
那时候,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了,扑通扑通的乱跳着。
虽然我敬爱嫂子,原本不应该怕她的,但是她现在毕竟不是正常人了,谁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呢?
二爷爷把我推到一边,小声叫我不要过去。转身他又抚摸着大白狗,说:“哥们儿,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大白狗似乎明白了二爷爷的意思,不再汪汪的叫了,而是伸出血红的大舌尖,和二爷爷一起朝偏屋走去。
我虽然害怕,但也十分好奇的跟在了二爷爷身后,想去看个究竟。
快到偏屋门口的时候,偏屋的门又嘎吱的响了一声,我的心猛地一震,差点晕倒在地上。
“是不是瑶儿醒了?我是二爷爷,你这苦命的娃。”二爷爷站在凉棚的一根柱子旁边,小声的对偏屋里说道。
嫂子叫宋瑶,二爷爷平时就管嫂子叫瑶儿。
屋里没有回答,只传来重重的一声叹息。
二爷爷明显的也有些紧张了,紧紧的握着身旁的柱子说:“是瑶儿吗?二爷爷疼你,跟二爷爷说句话吧。”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二爷爷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屋里还是没有人说话,只是又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一样,特别的渗人。
我颤抖着对二爷爷说:“嫂子平时最疼我,她不会害我的,要不我去看看。”
二爷爷咽下一口口水说:“小心点,把大白牵着。”
我深呼一口气,牵着大白就朝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我刚刚鼓起的勇气吓没了。
赶紧回头一看,只见来的却是哥哥。
哥哥冲到偏房门口,哐当一声就把打开了一条缝的门给关死了,同时屋里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随后又听见咕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到了,然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哥哥冲着门里大喊道:“死就死干净,别来害人!你这疯婆娘。”
说完,他又拿出一把挂锁,咔嚓一下就把门给锁了,然后拿出一道灵符贴在门上。做完这一切,哥哥又愤恨的对屋里说:“明天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你这个扫把星!”
回头,哥哥对我大吼道:“深更半夜还不回去睡觉,想干什么?读了个大学一点忙都帮不上,竟给家里添乱子。”
我还没说话呢,二爷爷就严肃的对哥哥说:“冬生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呢?你媳妇平时对你不好吗?”
哥哥不敢跟二爷爷发狠,只得憋着火说:“二爷爷,你就别添乱了,还嫌家里的倒霉事不够多吗?”
二爷爷有些生气的说:“你说谁添乱子呢,翅膀长硬了是吧,竟敢跟老子顶嘴。”
哥哥嘴里嘀咕着什么,不敢出声。
这时身后传来爷爷的声音说:“深更半夜的,都不用睡觉了是不是?冬生,回房睡觉!”
爷爷发话了,二爷爷也没辙。只好拍着我的肩膀,叫我到他屋里去陪他喝酒。
我和二爷爷喝酒喝到半夜十二点,期间一直都没有听到偏屋再传来什么动静。直到我们都喝醉了,躺在床上呼呼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被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出去一看,原来是父亲已经把挂葬队请到了家里。
挂葬是一个严肃的仪式,必须由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来执行,所用的工具也非常的讲究。
这种葬礼主要是针对五岁以下的幼儿和夭折的婴儿。我们这里的人认为,死掉婴儿的遗体只有挂在树上,被野兽吃掉,他的父母才会再生出健康的孩子。以前因为医疗技术落后,婴儿夭折的非常多,所用我们这里有很多专业的挂葬队。
每一个队伍由八个身体强壮的男人组成,其中一个是队长,也负责挂葬过程中的所有仪式,小的时候见得比较多,所以也不觉得有多稀奇。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家竟然也要请挂葬队来处理家人的遗体了。
挂葬就是把死者的遗体包上白布,装进一个像猪笼一样的竹筐子里,然后抬进深山,用麻绳挂在大树上。任由风吹日晒,野兽撕咬,哪怕是绳子断了掉在地上也不会有人管。而且据说遗体被咬得越烂,死者的家人就越高兴,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可以生出一个健康的好儿子。
可如今嫂子是成年人,执行挂葬确实不合规矩。
挂葬队虽然被请来了,但还是顾虑重重,一再的让我爷爷三思而行。
爷爷说:“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如果不执行挂葬,只怕那个东西入土之后,会化为厉鬼,到时候附近的村民可就不得安宁了。”
“对呀,我爷爷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考虑的,各位就不要再有顾虑了。”哥哥附和着爷爷的话说着,同时把整包的香烟塞到他们手上。
那个队长想了想,说:“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按照你们说的做,不过可说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可别找我们的麻烦。”
爷爷笑着说:“放心吧,怎么会呢!我老李家是什么人,各位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队长点了点头,说:“那行吧,遗体在哪里,我们这就动手。”
哥哥这才把挂葬队的人带到了偏屋门口。
“把锁打开,符咒取下来,我们这里有童子尿,只要泼一盆童子尿在尸体上,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队长对哥哥说道,同时又叫他的手下把童子尿准备好。
哥哥取下符咒,打开挂锁,正要推门呢!门竟然自己哐当一声打开了!
只见门缝里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大喊大叫的把哥哥撞到了。
哥哥躺在地上惊慌的喊道:“别让她跑了!”
那个队长说:“快,泼童子尿!”
哗啦一声水响,一盆尿泼在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大吼一声:“哪个挨千刀的戏弄老娘?”
大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站在眼前的竟然是寡妇胡二嫂。
爷爷当时也傻了,上前问道:“你怎么会在里面?里面那个东西没把你吃了?”
胡二嫂抖了抖身上的尿,恶心的说:“你个老混蛋,怎么把我锁在里面了,还泼我一身尿?”
爷爷歉意的说:“不是,我们不知道你在里面呀!要知道谁会锁你呢?到底什么情况?”
胡二嫂说:“昨晚不是诈尸了吗?我没地方跑,正好旁边有个梯子,所以就顺着梯子躲到阁楼上去了,等人跑光了,我才下来,可是又听到外面有个鬼在叽叽咕咕的说话,所以吓得不敢出声。后来不知道是谁,哐当一下用门把我砸晕了,等我再醒来就发现门开了,谁知道一走出门就被泼了一头的尿!”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误会误会。二嫂子不要见怪,先回去洗洗干净,中午到我家来喝酒,我老汉给你赔罪!”爷爷拱手对她说道。
胡二嫂骂骂咧咧的说:“你是得向我陪罪,你个老东西!老娘这叫晦气!”说着她就抖着衣服回家了。
众人虚惊一场,再进屋去看我嫂子的时候,她还是像昨天晚上那样躺着,根本就没有动过,只是我发现她手上的金手镯不见了。
挂葬队对着嫂子作了揖磕了头,又烧了一堆黄纸,念了一通咒语,就麻利的把用白布把嫂子裹起来,装进早已准备好的竹笼子里,四个人用两根龙头扁担把嫂子抬起来,另外四个人,有两个在前面举着招魂幡引路,两个在中间鸣锣开道。
队伍走到我家院子门口的时候,那队长大喊一声:“李家发丧,鬼神借道。”
他喊完,哥哥就点燃了一挂长长的鞭炮。
送葬的人也跟在后面缓缓的朝村子外走去了。
因为昨天出了诈尸的怪事,所以村子里很多人没来,送葬的只有十几个人。
在山上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挂葬区。
“送行的亲友请留步,死者由此进入天堂,以后无须挂念。”
在挂葬区路口,队长拦住了我们。
挂葬区只有挂葬队的人敢进去,其他任何人都不敢进去,也不让进去,据说里面恐怖无比。
进入挂葬区只有一条小路,两边丛林密布,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况。挂葬队长把我们拦在路边之后,就点起一个白色的纸灯笼,带着挂葬队直接进去了。
不到五秒钟,那一行八个人,以及装着嫂子的竹笼子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送葬的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见挂葬队已经走远了,就纷纷转头回去。
这时挂葬区里却刮来一阵旋风,把路边大树上的乌鸦巢给吹翻了。乌鸦在空中盘旋着呱呱乱叫,而我身边的送葬队也顿时慌乱了起来。
有人嘴里不停的说:鸦巢翻,猛鬼出。只怕有大灾难了!
说着,那些人就慌张的往回跑。
我跟着那些人走了一段路,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感觉这些事情越来越蹊跷。
于是我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了众人后面,趁人都不注意,我一下子躲进了路边的树林里,想等着看看挂葬队出来以后会是什么情况。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进挂葬区去仔细看看嫂子的遗体,毕竟我是读过大学的,而且平时也看过一些法医方面的书,我希望能从嫂子遗体上找到嫂子死亡的真相。
再回到挂葬区路口的时候,只见那树上的乌鸦巢又恢复了原样,而且里面还有几只小乌鸦在嗷嗷待哺,那只老乌鸦正在附近的树上抓虫子。
“乌鸦有这么聪明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鸦巢复原?或者真的像那些老人说的那样,这是猛鬼出笼的征兆?”
我惊讶的看着乌鸦巢,呆呆的想了半天。
突然,我听到挂葬区里有人在说话,知道是挂葬队出来了,所以赶紧躲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干这个活儿真是亏大了!没想到李家这个儿媳妇这么重!把老子压死了!”
一个手拿龙头扁担的大汉一边抽烟,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另一个接话说:“这女的八成是真有问题,怪不得李家的老爷子要把她挂葬呢!”
队长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赶紧回李家去喝酒吃肉,吃完了回去用艾叶熬水洗个澡,再拜一拜家神就没事了,以后谁也不许说这个事情!”
于是众人不再说话了,只闷头抽烟走路,不多时就走远了。
我从树林里跳出来,站在挂葬区路口朝里面看了看。想进去,但是脚却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正犹豫着,只听见挂葬区里突然传来咕咚的一声闷响,把路边的乌鸦都吓得呱呱乱叫。不知是什么小动物也受了惊吓,纷纷的四处逃窜,把路边的草丛搅得天翻地覆的。
我彻底被吓住了,转头就往村子里跑去。
回到家的时候,爷爷正在招呼挂葬队的人喝酒吃饭,胡二嫂也在。父亲和哥哥则在厨房里忙碌。
二爷爷依旧坐在他的躺椅上,迷茫的看着天空。
那只大白狗蹲在二爷爷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桌上的一个猪蹄膀流口水。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见我回来,爷爷放下酒杯厉声问道。
我随即撒了个谎说:“送完傻子后,我到山里玩了一会儿。”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玩,老子看你就是个白眼狼!”爷爷骂了我一通后,就又举起酒杯劝挂葬队长喝酒,不理我了。
我径直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本打算进去躺一会儿,转念一想,房间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于是连门都没开,转身就去了二爷爷的房间。
躺在床上,我就开始回忆刚才挂葬队说的话。
嫂子不过才一米六五的个头,平时总是忙完家里忙地里,整个人都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要是城市,这样的女孩叫做骨感美。可是对于山区妇女来说,这就是操劳过度的病态了。
这么瘦的嫂子,我估计都不超过一百斤。四个大男人抬着,能有多重呢?
可为什么刚才那个大汉说把他压死了呢?
嫂子的遗体难道真的有问题?联系着昨天的事情再想一想,更加觉得奇怪了。
“不会真的是鬼落窝了吧?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吗?”我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
我做了一梦,梦见嫂子回来找我了。
不知为什么,嫂子的脸已经腐烂了一半,一颗眼珠子也掉到了嘴巴边上。她坐在我的床边幽怨的说:“春生,你好狠心呀!你就不管我了吗?春生,我好痛苦啊!”
嫂子不停的在我耳边说着这几句话,我想回答她,但是我的喉咙就像被封住了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拼命的挣扎着,我想告诉嫂子,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想让嫂子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怎么帮助她。
但是一切都只是在我心里想,我根本说不出来。
而嫂子也只是不停的重复那几句话,声音越来越幽怨,越来越大。
我拼命的挣扎着,突然我的脚不知道踢翻了什么,只听见啪啦一声脆响后,我的嗓子竟然能说话了。
可这时嫂子也不见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二爷爷正站在我眼前。
“是不是你嫂子来找你了?”二爷爷严肃的问道。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点点头说:“是的。你怎么知道?”
“刚才她也找我了。”
“是做梦?”我追问道。
二爷爷摇摇头说:“不知道,希望是吧。”
说完,二爷爷就蹲下来把地上的一个破瓦罐捡起来,拿出去扔了。
我这才闻到一股骚臭味,知道刚才是无意中把二爷爷的夜壶给踢碎了。
我揉了揉眼睛,心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进挂葬区去看一看,起码也要求个心安吧。嫂子生前对我好,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想着,觉得肚子饿了,起身准备出去吃饭的,却看见大白狗惊慌的跑进房间里对我摇尾巴,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抚摸着它的头说:“是不是你也看见我嫂子了?不要害怕,嫂子是好人,她不会害我们的。”
大白狗拼命的摇着头,还拉着我的衣角往外走,似乎想让我看什么。
我诧异的跟着它往外走,它走到院子里就不停的朝桌子底下瞄,我以为它是想吃肉骨头,又怕那些挂葬队的人踢它,所以就弯腰打算去捡个骨头喂它。
可我刚刚弯下腰一看,却发现桌子底下有一大片血迹。而且是从胡二嫂的脚上流出来的。
我抬头大喊道:“胡二嫂,你的脚在流血!”
胡二嫂正拿着一只鸡腿在啃,见我这么说,她赶紧扔下鸡腿往桌子底下看,这一看可就把她吓坏了!她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可是眼珠子转了一圈之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起身拔腿就往家里跑。
她起身以后我们才发现,那血不是从脚上流下来的,而是从半腰上流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群挂葬队的人看到胡二嫂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说胡二嫂真是糊涂娘儿们。爷爷也陪着他们笑。
唯有我觉得十分奇怪:这只是巧合吗?会不会是嫂子刚才搞的恶作剧?
我一边想,一边走进厨房去盛了一碗饭,随便找点咸菜,蹲在院子里胡乱的吃起来。吃的时候,我心里打定主意,下午一定要进挂葬区去看个究竟。
吃完饭睡了个午觉,我就悄悄的拿着我包往挂葬区去了。
初夏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那片神秘的树林,四周一片寂静,就连乌鸦都老老实实的在窝里睡觉。
“嫂子,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吧!”
在挂葬区路口默默的祈祷了一下之后,我就踏进了那片阴森的树林。
刚进去,一股潮湿的冷气就把我包围了,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开着空调的大房间,感觉还挺舒服的。
可是刚走了几步,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我感觉四周有很多眼睛在盯着我,而且有一些似乎就在我眼前,我仿佛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那呼吸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急促,就好像被人死死的掐住脖子,之后又猛然放开了一样。
未完,后续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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