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一直憋着。她以为沈钰一定会问她到底找谁,再怎么也得问问什么身份。她编了一路,憋了一路,结果沈钰除了问她累不累渴不渴再没有其他多余的问题,朝雨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奇怪,便把这些都当成屁抛在脑后了。
他们走在一片已经旱的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枯地上,除了脚踩在干草之上碾出的“哧拉”声和热风挥过的声音便安静的出奇。他们就这样走着不说话,莫名的让人感觉诡异。
“嘿,沈钰”,朝雨跺跺脚喊他,“哈,沈钰,那啥,你一个凡人陪我跑这么久不累吗?”她叽里呱啦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又很快消失,朝雨感觉十分别扭,非常别扭,说不出来的别扭。
沈钰回头看她,面无表情却不知怎的透出一股委屈来:“……这里太脏了,我不能坐。”
朝雨惊得三官都变大了,搜了一肚子的词最后却只凝聚成一句:“啊?!”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吗,还有这样爱净的人啊。
沈钰拍拍衣摆,说道:“没事的,我不累,再说一切原本都应当以你为主。”随即却叹出好长一口气,弯下腰去揉腿。
“嘁——”朝雨看着他一副做作模样,丝毫不为所动,“既然你要以我为主,那就继续走吧,要是看到长的高的帅的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沈钰听她说完直起身子也不揉腿了,扬起一边嘴角嗤笑一声又半眯着眼看她:“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朝雨皱眉,他比她还会撒娇!
“喂!”朝雨只觉一双拳头发痒。
“嗯?”沈钰双手托腮拉着长音回她。
朝雨瞬间感觉五雷轰顶,什、什么情况,这真的是个男人吗?她一下子泄了气,一边拖着脚走一边恹恹道:“没事,随你了,等有可栖之地了我们就休息。”
沈钰摇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羽扇,大笑一声朗声道:“好!”
朝雨顿下脚步,但见其面上眉毛皱成八字,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巴咧的很大两排牙齐齐在外露着,此番动作下鼻孔外翻,十分可笑。她胸膛一动咳出一串笑:“呵,呵呵呵呵,”笑完又慢慢恢复平常,满脸平静:“变态。”她忿忿甩开广袖,自顾自地快步走远。
后面沈钰轻叹口气,抬头看看天空,他手指一转只见一个晕着朦朦清光的圆珠飞出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三个时辰,朝雨终于又见到一个村庄,就近的在最外围的寺庙歇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沈钰也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嘴上嘟嘟囔囔:“累的个半死,偏偏凡间不让用法术,连飞都不让飞,这我要多久才能见到个影啊我,真是气死本姑娘了,我就%#×&¥@……”这厢沈钰撕下一角衣摆垫在地上缓缓坐下后便垂眼静静看着她,嘴角若有若无的存着一抹笑意,若说他平常脸上就这般表情也是可信的,然而若说他是因着面前的这位姑娘才这般样子却是显得十分宠溺了。
眼看朝雨无意再吐槽,沈钰才慢慢挪回眼神沉声道:“睡会儿吧。”朝雨实在是累了随便点点头仰身便躺了下去睡觉。
夜深,屋外忽的风起云涌。沈钰睁眼,眼眸在漆黑之中竟然泛起了淡淡的水蓝色。他眼眸一转,那风倒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迅速消失,只是积云压空久久不散,不几时竟星星点点的下起了雪,然而沈钰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又闭上眼睛隐在黑暗中睡下了。
翌日,朝雨只觉眼睛被光照的生疼,醒来竟见外面赫然是白茫茫一片。她赶忙起身找沈钰,脚下却又被一绊,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挪到她身边来了。“沈钰,你快醒醒,今天外面好奇怪啊你快看看!”她今天才算是知道了沈钰有多重,她抓着他肩膀用尽了全力却也只是微微摇动了点,到最后他还是一点要醒的征兆都没有。
屋外的雪反射起的光照进来落在朝雨身上,她霎时觉得浑身都泛起一阵刺痛,她匆忙向寺庙更深处躲去直到不再有光照到她身上疼痛才好了些。此时脑子里才想起太奶奶说过,“凡间有物名雪,似白鹭之羽从天而降,其身可成冰可化水,乃是旱魃一族的天生克敌。”她一脸郁闷的看着沈钰,“还睡的那么香,我却一大早的就遭此晦气。”
她尽量使自己呆在阴影之中,可是随着日头渐升,那光一点点的直逼向她,窗外的雪却还是安然无恙的在地上躺着,心中不禁十分烦乱:“什么鬼东西!不是说会化的吗?!难道我要被光给照死吗?!”她还想回家,她舍不得阿爹太奶奶……
“不会的。”沈钰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朝雨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心下顿时涌起一堆委屈,瘪着嘴说道:“你都不知道那光一照我我身上就被刺得生疼,可是那雪一直不化啊,我今日可能是要死这儿了。然后我想麻烦你帮我给阿爹捎个口信,虽然我家不太好找,但是你可以去随州极南之地找……”
“你不要拜托我这么多,”沈钰打着哈欠,看似无意的一挥长衫,外面的光刹时弱下许多,朝雨这才放松了些身子,沈钰淡淡的却十分清晰的声音又传来:“你不会有事的。”
朝雨歪着脑袋去看他,想问他怎的就敢说自己会没事,却见他一双眼直直看着外面,面上神情透出一股威严来。
“来了,”沈钰轻笑一声,这才转身看她,“捂好耳朵。”
什么?朝雨还没问出口耳间便被一种尖厉之声充斥,她这才明了,连忙举手捂住耳朵。
天地之间刹那变得漆黑,她起身跑到沈钰身旁,却有一股飓风猛地刮来,身上的衣物瞬间上下乱拍,一片凌乱。她艰难抬眼,却实在被眼前之景震惊了。
天地之间一片黑暗。
太阳不知躲到了哪里去,大旱之中本该是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却有云团团堆积在一起覆住了整个天空阴沉沉向下压着,连地上的雪都变成了灰色。
然而这算不得什么,朝雨看着他们正前方腾飞在半空之中笼罩在朦胧光芒下的庞然大物——它垂着三只脑袋看她,六只水蓝色眼睛比她的手都要大,一身藏蓝色羽翼十分丰满,层层叠叠之间泛着银光,一艘船那样长的尾羽在身后上下漂浮,它扇动翅膀带起一阵狂风,轻轻松松便将不算小的寺庙包容在内。
那鸟似是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其中一只脑袋仰起,白色的喙微微张开瞬间又发出了刺耳的尖厉之声。朝雨脸侧突然一热,是沈钰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疑惑的抬头看他,沈钰却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没事,别怕。”
混乱之中,她莫名的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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