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

窗外啾啾的鸟叫声像一根根小钢针挑拨着她的神经，她厌烦的翻了个身，脖子和肩膀一阵酸痛，又落枕了，心里登时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睡在旁边的老公把胳膊搭在了她身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有点恼怒，踢了一脚，睡梦中的老公似乎感知到她的不悦，翻到一边继续熟睡。

她伸手从床头柜摸过手机，摁下开机键，手机轻轻振动了一下，提示她待机完成。眼皮好沉、好涩，微微刺痛，勉强睁开，“五点半”，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真该把这些鸟抓住，送到森林里去。其实她心里清楚，即使没有鸟叫，也会有阳光、冰箱启动声、老公的呼噜声、楼上楼下马桶冲水声....将她从脆弱的睡眠中唤醒。

她懊恼的把手机扔在一边，伏在床上，用枕巾捂着耳朵，自顾自的生着闷气，身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慢慢的，她的呼吸缓慢深长起来，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似乎又进入了梦乡，梦中有广场舞的音乐声、汽车的发动声、邻居防盗门的碰合声.....

六点半，柔和的音乐响起，是她设置的起床闹铃，尽管选取了最柔和的音乐，她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的突突跳起来。

起身，脑袋昏昏沉沉的，像顶了一块胶状的物质，所有思维、感知都处一种胶着的状态，转转脖子，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噌噌声，眼睛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嘴里粘腻无比。她讨厌这样的早晨，这样的状态，她多么希望有一天清晨醒来，身体清爽，精神矍铄。

洗澡间，她一边涮牙一边想，“超冰凉薄荷也不过如此，广告真是夸大其辞。”掬着冷水拍了拍脸，眼睛浮肿，眼圈青黑，脸颊两边的斑呈对称分布，“还真是像蝴蝶”，她冷笑着。

厨房里，煤气灶的火苗发出嘶嘶的声音，她把锅碗弄得砰砰响，水笼头的水哗哗流，直到卧室门口出现了老公的身影，她才停歇下来。

鸡蛋煮熟了，面包切好了，牛奶也倒好了。她去卧室拿着手机，打开酷狗音乐，选择了轻音乐，想想，又选择了运动健身，激昂的音乐响彻房间。她把手机放在儿子床头，找出外出的衣服，轻声呼唤，儿子翻了个身，嘟哝了一下，继续睡。她的声音逐渐高亢起来，终于，儿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皱着眉头揪过她手里的衣服穿起来。

她关掉音乐，真是太吵了，脑仁疼，“是谁说用音乐叫儿童起床有益身心”，她没深究，因为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她去忙碌。

儿子在餐厅吃早饭，老公收拾床铺，她开始收拾自己。镜中的她华发早生，双目无神，皮肤松弛，身材走样，自己看着都有些嫌弃。当年谈恋爱的时候老公怎么形容她来着，“皮肤吹弹可破，眉如远山含黛，目如春波流转...”，要是他当初能预见今天她的模样，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爱上。

“妈，我吃好了，上学去了。”

她走进餐厅，鸡蛋吃了半个，面包咬了一小口，牛奶还剩一多半。火气升腾，压制了一下，“怎么吃这么点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每天都是这三样，我吃腻了。”

“那你想吃什么？你说我做！”

“我想吃汉堡和薯条。”

“那个对身体不好，不能总吃。换一个。”

“算了吧，还是吃这个吧，说了你也不给买。我上学去了。”

火气爆燃，“回来，把奶喝了！！！”

空气瞬间安静，只有咕嘟咕嘟喝奶的声音。儿子和老公前后脚出了门，似乎在躲开风暴的中心。

收拾停当，她拉开衣柜，没有一件衣服合她心意，尽管每一件买的时候都精挑细选，她胡乱揪了一件，出门。

夏日的早晨也热浪袭人，太阳照在地上，明晃晃的，太阳穴一阵刺痛。她把车窗全部打开，捏了捏头，出发。

办公室，天气怎么这么热，开了窗，无风。关了窗，开了空调，风机不够给力。还是开窗吧，一圈折腾下来，一身细细密密的汗。文件很多，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眼睛盯着文件脑子却不运转，半天没看明白。座机突兀的响起来，她吓了一跳，甚为不悦的接起电话。打开电脑，开始做表，一上午修修改改，终于把报表做完了。

中午饭没什么胃口，用酸奶拌了些水果麦片，吃完便一头栽在床上。对这个午觉，她是寄予厚望的，希望能通过午休一扫上午的困顿乏力。

午睡的效果令人失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昏沉与烦闷。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饭前。

饭后，儿子开始写作业，老公窝在一边看手机。她一个人在厨房收拾，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想哭，“为什么每天做饭也是我，收拾家也是我，洗衣服也是我，我又不是老妈子，我也上班挣钱养活家，凭什么！！”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想到后来，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她把盆一丢，抹布一扔，去卧室床上躺着了。

摔盆的声音惊动了客厅的父子俩，很快厨房里传来了洗涮声以及父子俩若有若无的对话声。

“你惹你妈了？”

“没呀，我一直写作业，和我妈没交集。是你吧？”

“我.....??应该也不太可能吧。”

翻书声、洗漱声、对话声....声声入耳，她在床上烙饼般翻着，翻着翻着，好像没那么委屈和生气了。于是，她起床，开始洗漱，还贴了一片面膜。

22：30，父子俩都去睡了，她一人独坐在沙发上看看窗外，看看手机，“我熬的不是夜是自由。”她暗示自己，漫无目的的继续滑着手机。

23：30，她终于回到了床上，腰痛，肩膀痛，调整好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闭上眼睛，眼前似有光斑在闪烁，脑子里一片清明，白天的精气神似乎在这一刻回归了。她躺着不动，努力让自己入睡，却忍不住翻来覆去，不知折腾了多久，脑袋的亢奋终于败给了身体的疲倦，她睡着了。梦里光怪陆离，不是奔跑就是攀爬，不是撕扯就是躲避，累....

5：30，窗外啾啾的鸟叫声像一根根小钢针挑拨着她的神经，她懊恼的把枕巾捂在耳朵上，头痛。“明晚一定要早睡！”她暗下决心。

其实，明晚不过是今晚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