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多久以前,敦煌就已吸引着我,时常幻想着自己孤身一人,执剑走天涯。大漠孤烟、黄沙蔽日,无论哪一种对我来说都近乎是致命的诱惑,神秘、孤寂却深陷其中。也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是《东邪西毒》里的欧阳修,苍茫黄沙间任驰骋,饮一杯醉生梦死酒,看似无情,却也深情。
三毛在《敦煌记》里写到“很多年以后,如果你偶尔想起了消失的我,我也是偶然想起了你,我们去看星星。你会发现所有的星星都在向你笑,好像小铃铛一样”。敦煌于她,是别离了也许永远不会再相见的友情,更是对千年佛教信仰和艺术的执着追求。
但是于我而言敦煌是一个坐在村口的老人,远远地望着山的那一头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自己却坚持孤寂地抽着老旧的烟杆,吧嗒吧嗒的吐着烟雾。望着他额头、眼角和嘴边无处不在的皱纹,我知道那是时光走过的痕迹,那每一道的沟壑里都有着神秘的过往。可是奈何故事太多太长,无法仔细地听他一一道来。只能饱含敬畏的走近他,安静地道一声好,然后悄然离去。
望着那池千年的月牙泉,相较于把它比作一弯新月,我更愿意相信月牙泉是沙漠的眼,湖畔边层层的芦苇则是它浓密的睫毛。那颗碧绿清澈的眼眸,是沙漠用来深情凝视蓝天的。也许今世沙漠与天空永远无法相偎相依。只盼数千年的凝眸,能换回来世的一次擦身而过。
我买了一杯杏皮水,坐在月牙泉边的一棵千年胡杨树下慢慢地喝。酸甜的味道入了舌尖,余下的微涩却在味蕾间百转千回……
这片古老的土地,似乎在处处不经意间都可以触摸到历史的命脉。对于它们,也许就像昨日才刚过,其实已是转眼千年。而今世的我,踏足于这土地,这黄沙,满身的热血也似乎随着历史脉搏地跳动在兴奋叫嚣。
一条木质的绳梯嵌入沙中,深入鸣沙山的山顶。踩在圆形的小木梯上,望着陡立的坡,让有些许恐高症的我有些害怕。无奈已爬到一半,又不肯白来一趟,生了遗憾,只得硬着头皮向上。
爬上了山,从山上往下望,近处是那一汪清泉,远处可以望见城镇和农田。脱掉球鞋和袜子,肆意地躺在山顶上。身下,是漫漫黄沙;睁眼,是蓝天白云。晒在日光下,此时的我孤身一人,此时的我可以天马行空地想任何事,也可以一切皆空,摒弃杂念。这时的鸣沙山于我,一切都是最原始、最粗犷的模样;而我于它,也是抛弃了束缚,孩童的天真。
赤足,行走,感受。细腻的黄沙随着足迹的移动在脚边散开,风吹过,便消失于无形了。人常言:大海是世间最宽容的存在。海纳百川,所有的河流湖泊终在那里回合,融为一体。可是这里的沙漠又何尝不是呢?细小的黄沙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几亿几千万年的集聚,形成这壮美的奇观。行走在柔软细腻的黄沙上,感觉上一秒就要随着黄沙一起滚落下山坡,可是下一秒它又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依旧立足于它的肩上。
入了夜,藏在沙中的余温散去,漠北的风刮过,带着细碎的黄沙,嘶嘶作响。此刻一望无际浓墨的黑夜中,刹那间就跳出了一抹明晃晃的圆月,估摸着就三四分钟的时间,骤然已从沙漠的边际高悬于夜空。成群的骆驼排着队,陆续地走向驼舍,达达的驼蹄声伴着安详宁静的驼铃,踏碎了一地的月光。
提前进了初冬的敦煌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冷,来这里游玩的旅人也是零零星星。客栈的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有时会在夜里独自站在门口,点燃一只烟,等待着晚归的一两个客人。客栈的门口亮着一盏吊灯,地上斜斜的印着孤独的影子,而往后望,一条漆黑狭长的走廊似乎也望不到尽头……
离别后的夜里,我躺在床上,细细的想着敦煌,不断思索和回忆着那神采生动的敦煌壁画,快要消失在时光里玉门关遗址……想着那青春武侠梦里的刀光剑影、快意平生……一切都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一切又都那么远,恍如人世。
只有心海深处埋藏着那年秋末冬初的光景,我曾为敦煌驻足,无邀而至地赴了一场名叫寂寞的盛宴,从此两两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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