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
第一次在早晨到小区的小广场走走。平时要上早读课,没时间晨练,看着别人踢腿提臂的,大都是些老年人,也不觉得羡。
这几日每每五点半起床,也就有时间出门转转。
几个老年的阿姨都认识我。她们认识我,都缘于我母亲。母亲日日坐在小广场的树底石沿上,跟她们熟得像老家的邻居。
她们不仅认识我,还了解我登记在户籍本上的,没有登记在户籍本上的很多信息。这些信息,足以让我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无法隐匿。
比如,我的工作单位,生年,属相,婚姻状况,家庭成员。包括家庭成员的性别,年龄,工作单位,婚配与否。
但我不认识她们。她们有很多人,不是小区常住户,来儿子家女儿家住一段时间就走了,住得长久一点的,就成了母亲的老蜜。
最熟悉的,是对门的阿姨。她跟儿子,已经住十几年了。阿姨近年旧疾复发,一而再地住院,走路就有点轻晃,小心翼翼。
但阿姨拼力活着,每天早晚在小广场走动走动。她甚至,能抬起腿来搭在横杆上,比我,还高一格。
“你长肉了,”阿姨说,“暑假那会可瘦很了。”
我笑着点头。
老年人,喜欢看你长肉。我的脸已经由长而圆鼓鼓了。
一个驼背的阿姨推着竹子编的手推车来了。车子,既是她的拐杖也是她的座椅。
她极力伸臂去抓横杆。
“你咋来这么晚?”邻居阿姨跟她开玩笑。
“我昨天睡晚了。十点,我嫌早,就看会电视,到十一点,睡不着了。你说可急死了。我关了电视,A派也不看了,赶紧睡。刚迷糊了一木子(一觉),又醒了,一看,十二点,反正不能再上客厅看电视了。到临天明,才又睡一木。”
“卧室没有电视吗?”一个身材高大的阿姨说,“我卧室也搁一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一边听她们聊,我一边用手拉着裤腿把腿搁在第三根横杆上。腿酸死了,腿上的筋抖个不停。
晨练哈哈,还A派。多新潮的驼背老太太。
“你娘还没来吗?”大个子阿姨问。
“来了,在我二姐家。过几天回去,中秋节后再来。”我有问必答。
“中秋节你搁哪过?”邻居阿姨问。
“和儿子一起过。”我回答。
“也管,就是松点。”驼背阿姨说。
“嗯,过节,也就这么回事了。”我再次回答。
大个子阿姨抓起吊环,将两条腿甩向空中。
我目瞪口呆。
前天早晨,我也抓过吊环的。腿刚一离地,手就几乎要脱落。
至少大我二十岁的年纪了。
西边的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年男,每天早晚练一套永远不变的功,似乎是自创。他可以把一条腿抱起来,直直地伸向耳边靠着。一字马,简直就是闹着玩儿的。与几个老太太相比,他远远地一个人练功,踢腿,压腿,抬腿,两手向前空抓,腾挪跳转。不看他的脸,不知道他的年纪。
晨练偶有年轻的妈妈带着幼儿出来小跑,这幼儿,要么胖墩墩,要么瘦虾虾的。
没有年轻人。
今早,最年轻的,也已半百了。
小广场,天天迎来送往。新来的,老住户,只要广场上待上一会儿,基本上就熟了。
她们在各种器材上,滑动着颈椎,拉伸着小腿。体力好的,就上了双杠和吊环。
照样,还聊着家长里短。
半个小时后,我离开小广场回家。在这里住了七年,这是我第一次在早晨的时光里,融进烟火的光芒。
尽管,我不喜欢,被别人关注,甚至,用怜惜的眼神目送我的背影。但,这清晨里暖融融的画面,依然令人心生欢喜。
嗯,愿他们都能日复一日地来这个小广场。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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