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俱是看花人

出门俱是看花人 邻居家的小芦花鸡走丢了，挺久的事情，去年深秋时，一个阴冷周日。

西院大草坪边上看见邻居，我们打个招呼不过简单寒暄几句，本来在一棵大树下的小鸡已不见踪影。于是分头去找，还发动院里正在玩的认识不认识的小孩子，他们认真地像什么武工小分队一样的阵势来回走动。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猫从灌木丛出来，怀疑它是把美味先藏起来，我们细细地扒拉了灌木丛，做好了准备，也许是一只受伤的小可怜在那里，没关系，带回去侍弄就好了，但是没有，哪怕已经设想到接受血迹斑斑。又跟踪这只猫，它沿着墙根草地，走一走，停一停，走一走，掉头望望，好像知道我们的怀疑……

一只小小的羽毛刚刚泛起花色的小鸡，知它分明就在此院中，却看不见找不到，每一条大路小径如此确定清晰，寻找却如此徒劳，四顾茫然。我们放弃了。

院里猫多，常常有人在固定地点给它们布置食物，大树下长椅旁，夜色好时路过，恍若猫之天堂。大概由于长久以来的气氛融和，院里的猫们行动都是不紧不慢，你走过，它也不移开，索性蹲坐路中，你看它，它看你，如果以对视长久论输赢，人肯定是败下来的那个，除非它也会觉得人没趣，起身慢悠悠攀去一楼家阳光更好的院墙。也许不是它们，但谁知道呢？总之我们念叨着这只小鸡确定无疑地凶多吉少，放弃了。

今天傍晚楼前一只猫迎面，圆鼓鼓的毛色发亮，我又想起小芦花鸡，想起过许多遭了，想起它在我看来无法言说的存在状态，出于它的命运多少有一点因我而起的缘故吧。然而除了想想，其他都不能。就像那些我们经历过的人事，永远从眼前过去了，是那样一种令生离或者死别都几乎没有了界限的过去，想回去某个时点之前不能，想把一些从心底的土壤里连根挖出来也不能，除了想起，其他都不能。

练古琴的时候老师特别在意我那些不是抚过去的节点，他说你心里不要有那根弦，他会突然扯一下我的胳膊看看我是不是放松。是的，想着它在那里，就会犹豫，就会停顿，下意识地犹豫和停顿，下意识地多用了几分力气过去，怕不够，怕过了。能够怎样心怀慈悲地对待一根琴弦，能够怎样来与去都不变地轻抚，做到了，那便行云流水，所以人说，看似弹琴，实则养心。不容易的，但愿吧。

好事坏事，终成往事，总会想起来，也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天，要多去太阳底下走走，蓝天底下走走，看花，也看看花人，他们的笑脸。

            于二零一九年三月十二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