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由我发起了一场聚餐,是与一帮高中同学。和现实当中一样,我不太情愿。人们不听指挥,随意乱窜,没有秩序,混乱的呆在大街上,嬉笑打闹,时不时的会跑到马路上挡住过往的汽车,司机们不停的闪着远光灯,缓慢通行。我抬头看看天,没有星星,只有一个偌大的月亮高悬天空,让人心乱。
聚集的地方是在芦旺家门口的马木提烧烤,是未修路之前的样子。搞不清楚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因为离芦旺家太近了,想到以前就是在这个地方和爸爸吃烧烤喝啤酒,我和他讲出了少年的心事,对情感的迷惘,对友情的困惑。爸爸让我打电话把芦旺叫下来,不论过往,认个错,只要珍惜,还是朋友。
往事历历在目,芦旺来了以后不愿久坐,说和耿金旺打架了,把人打进医院,要去医院看望。那天是晚上十点多了,不说那个年代能不能这么晚进医院,就算能,也不合适吧?
一幕幕跟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叙述着这段友情,梦里回忆到这,长叹一声,心道:可能他觉得当时留下来,再絮絮叨叨重归以好才不合适,所以他要走。
而我听进去了爸爸的话——不论过往,只要珍惜。
后来的以后,是我强拉扯着这段友情,每次谈话聊天说起哪些不愉快,他都会坚持自己始终正确,不曾出卖过。我都摆摆手,过去了,避而不谈,其实谁都知道,过不去。那时便在他身上看出来一种勉强,而我是更加投入和珍惜。只不过一直不清楚这种感觉,直到如今才形容的清楚。
我怕碰到他,怕见面,生活中也是如此,会在开车绕路的时候刻意避开他家附近,更是再也不想去马木提烧烤。
果不其然我看到他蹲在角落,但是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莫名的发现旁边站着一个特别眼熟的人。有些不相信,揉揉眼再定金一看,居然是死去多年的杨磊。这让我十分惊讶,原本不打算靠近芦旺的我,控制不住脚步的向他们走去。
此刻杨磊也看到了我,向我微微笑,还是那样壮实的身体,一个学生时期板寸的发型,至于穿的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深色系,很正式,像西装一样。芦旺身材匀称,稍微比参军的时候胖点,穿着随意而休闲。而他此刻抽着烟,把头转过去,假装没看见我,或者是不愿意看见我的样子。
看到芦旺这样的行为动作,虽然谈不上平静,但也谈不上生气,因为更加关注的是杨磊,他让我心里充满疑惑。
我给杨磊一个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我们转了一个弯在墙角,我依稀记得这个地方以前是一个小卖部,但此时却是一个墙角啥都没有。
我仔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杨磊,他刚才走路的时候左腿是瘸的,上下起伏很大,很严重,我耐不住好奇地问他:你不是死了吗?触电死的呀?这些年你去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本来是想问为什么回来没有通知我,后来一想他们俩本来就走得比较近,平时在一起的时候也未必让我知道,不想自讨没趣,也就没有问这些)……还好吗?
杨磊和我的感情谈不上很亲密,那时候是通过芦旺结交的,在没有交好之前他对我在学校的所作所为是厌恶的,后来我们过家家式的结拜,便有了一种契约精神,如果不小心让对方讨厌了,都要克制、包容、理解、体谅……总之不能表现出不好得情绪给对方。
那时候还觉得这样的感情不好,不像芦旺那样铁到内裤都能一起穿。事到如今,反而觉得这样的人际关系才是最好的,人与人之间用不着多坦诚,多交心,彼此遵守约定,社会就是祥和的,人民就是幸福的。
杨磊此刻却笑着说:谁告诉你我死了?说完并摊开手让我看,意思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说:你妈说的呀,你的事没多久碰到你妈,你妈哭哭啼啼的告诉我们这些,说虽然几年没来往,还建议让我们去坟头看你。
杨磊回忆了一会儿,好像很吃力才回想起来这事儿说:哦,那次事故比较严重,一直申请一个补助,没有申请下来,所以不能露面。
他随意的说着,就好像是骗保一样的经过。
对于他的死因,我们从没有怀疑过。他妈说,他刚去了神华煤厂工作,工资挺高,本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儿,没托关系,没托人就找到了这样的工作,所以在电厂附近租了一个平房,因为父亲死了几年了,所以带着老婆孩子和妈妈住在一起。后来有一天下雨,家里的电视天线没有信号了,杨磊执意要上房顶摆弄天线,他的老婆虽然不愿意让他上房,想等天好转以后再去弄,毕竟看电视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最终杨磊还是上去了,然后就出事故了。
记得他妈当时一边哭诉一边回忆当时的经过,说杨磊在这之前这突然变得很反常,反常的孝顺。他妈在家洗澡,杨磊执意要给他妈妈搓背。他妈妈死活不愿意,总觉得这么大的儿子不合适。最后也没能执拗过杨磊的意思。他妈说他很后悔这事,感觉是有违天理。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先后死了丈夫和儿子,上天为什么不来惩罚她,却要偏偏惩罚她最爱的人。当然还有一些小事儿,也被联系到了一起,很迷信,却又不得不迷信的样子。
我体会不到那样的椎心气血,也想象不到这事儿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的心情是怎样的。我沉默着,揉捏着他妈的肩膀。
就这样我从那时开始意识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可现在他却站在我面前,朝芦旺那边了撇了撇嘴说:芦旺都跟我说了,你们俩到底是咋回事儿?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呢?
我冷笑一声,又叹口气,心里很无奈。好像我所面对的这些感情当中,总有第三个人带着偏见站出来圆场。如果需要我原谅对方,就让我将心比心的想一想;如果需要对方原谅我,就让我心眼别太小,别啥都计较。所以不用说,每次都是我的问题。更让我反感的是,明明你们自己已经商量好了,然后跑过来跟我说,咱们三个一起好好商量商量。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好笑,便朝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跟他说,我和芦旺一直保持着你来一次我往一次的规律,一年也就见那么两三回。他通常会在他生日的时候叫我,而我则没什么规律,然后就是过年聚一聚。芦旺说我们这样的关系叫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可后来他的生日就不叫我了,是和我们都认识的一些朋友在一起,生日那天他会发一个朋友圈,拍下大家在饭馆里举杯痛饮的画面。事后他会单独把我们一家叫到他家里,并跟我解释道: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吵闹,所以那天就没叫你,当时就想好了,事后咱俩单独坐在一起好好喝一顿,顺便让你尝尝我的拿手菜——烩菜,纯肉的。
媳妇对此很有意见,问我为什么他拿好酒好菜去招待别人,却拿烩菜来招待自己十多年的好朋友,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让他别再提了,就此打住,我们是君子之交,不是酒肉朋友,所以吃的清淡些也正常,关键这是叙叙旧,又不是为去吃东西。
这话能宽慰得了别人却宽慰不了自己。后来第二年他的生日又和朋友们在一起,一样拍小视频发朋友圈,但这个生日的视频里,有一个朋友却说:芦旺别拍了,你让这没来参加的人看到会怎么想?
芦旺说:管他呢。
可能我真的是小心眼吧,我认为他们说的这个没来参加的人就是我。
当时是媳妇儿拿着手机让我看这个视频的,问我看完以后啥感想,过几天芦旺再单独叫你去家里叙旧的时候,你去不去?
我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良久才说:不会了。
她问我不会什么?
我说:不会叫了,也不会去了。
其实心里是不甘的,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后来我也懒得想了,偷偷的哭过一次,也越来越坦然了,可以坦然面对,不像少年时的我一样,非要一个原因。有了这么一个结果,原因是啥都不重要了。
此时听到杨磊的质问,又勾起了心里那份隐隐的痛,然后告诉他说:你听到的只是他跟你说的吧?你知道的也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吧?你能这么问我,想必你早就认为自己都知道了,那还问我什么?
杨磊问我:那到底是为啥?你们怎么了?
我转过身,不回头,半梦半醒的说:
没什么事,无冤无仇,平淡如水,不尚虚华,再见了,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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