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郝莉是在电影《蒂凡尼的早餐》里:一袭Givenchy黑色长裙,发髻高挽的奥黛丽·赫本,手拿一只装着早餐的牛皮纸袋,凌晨时分款款而行,经过蒂凡尼珠宝店时,利用橱窗玻璃,“试戴”华贵的钻石项链。
再遇郝莉是在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的同名小说里。公寓一楼信箱上的名片上,印着“郝莉·戈莱特利小姐在旅行中”的字样。年轻美丽的郝莉,经常在午夜归来,从不带钥匙,总是按响其他住户的门铃,请他们帮她打开楼下的大门。
看完电影之后,觉得《蒂凡尼的早餐》演出的不过是又一出爱情喜剧。年轻美丽、一心想嫁给巴西富翁的交际花,怀才不遇、靠富婆供养的穷作家,同住在一家公寓里,爱情在两颗年轻寂寞的心里暗暗滋生。可对于贫穷的他们来说,爱情就像摆在玻璃柜台里的蒂凡尼珠宝,让他们消费不起。爱情与金钱,拉锯般地斗争了几个回合,最终,爱情终于战胜了金钱与虚荣心,男女主人公在滂沱大雨中相拥,为这个爱情故事画上了一个光明的句号。
可看完小说以后,才知道电影已经完全改变了作者的原意。与电影相比,小说里的郝莉形象更为丰满,性格更为复杂。同样,也很难将小说《蒂凡尼的早餐》定义为一部爱情小说。
小说里的郝莉,十四岁嫁为人妻,婚后很快便逃离了将她当成宠物一样娇养着的医生丈夫。她做过骑马师的情人,当过演员,每周探望入狱的黑手党头目,用上厕所的借口骗取男人的钱,甚至偶尔会去百货公司偷偷东西——比如说万圣节面具、气球,等等——她并非传统意义的好女人,但也绝非一个坏女孩。在放荡的生活里,她仍旧保持了心灵的纯洁。她认为,比生癌更可怕的是不老实,所以,她宁可得癌,也不要一颗不老实的心。
美丽的、活泼的、生活在物欲横流的纽约的郝莉,从某一个角度来看,是个拜金女郎。她会为了每周一百美元的报酬去探望入狱的黑手党头目并为其带回“气象信息”——虽然事先她并不知道她所带回来的古巴飓风之类的口信,其实是毒品交易指令,可即使她知道,是否就会放弃这份每周一百元的差事呢?很难说——她每次陪男人们吃饭喝酒时要的上厕所的“零钱”是一张50元的大钞。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她又并非纯粹的淘金妹。拜倒于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当中不乏百万富翁,她却从未花心思从他们身上去得到金钱甚或婚姻;挣钱虽然不容易,她仍会花上135元(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个大数目)买鸟笼送给住在楼上的,长相有些像她哥哥的生活清寒的作家。她整日周旋于百万富翁与社交名流之间,喜爱繁华与富足的生活,只要走进蒂凡尼珠宝店,心里就会感觉安定下来。可她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以外便再无长物,总是一副随时可以收拾东西远走高飞的样子。“不想睡,也不想死,只想到天际的草原上去漫游”,郝莉仿佛一名坐在岔路口的歌者,弹着吉它,唱着歌,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这样的一个郝莉,很难想象她会因为某个人而停留。世界于她,仿佛一个巨大的游戏场,她享受的是游戏的过程,而非某一种游戏。她是不羁的,难以约束的,即便是青春已逝,红颜老去,她仍旧是一名心不在焉的歌者,唱着自由自在的歌。
在每个人的心里,是否都曾有过一个郝莉,在被现实的条条框框牢牢地禁锢住的日子里,提醒我们,生活,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
心不在焉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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