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正以推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 但丁 《神曲. 炼狱篇》
第一章
宁城经济开发区的一个城中村的出租房里,一名中年妇女被杀害。
“致命伤在头部,死者生前受到重击,导致颅内出血死亡。看得出来凶手对死者似乎有着极大的仇恨,除了致命伤之外,死者全身上下受到总计28次棍棒伤,全身多处骨裂。凶手近乎癫狂的打击死者,甚至用尽了力气也还在敲打,直到仇恨完全消除,死者身上的28次棍棒伤正是记录了凶手从刚开始用尽全力造成骨裂到后来力量用完仅造成轻微瘀伤的过程。在发泄完之后,凶手甚至切下了死者的手脚,变态程度可想而知....”
看着尸检报告上的文字高安撇了撇嘴,他将报告书扔到一旁,对着身边的警察说到:“把新来的法医给我叫来,他当尸检报告是写小说吗?”
“好的,高队你稍等。”身边的警察不敢怠慢,“快,把小桃子叫过来,高队要见她。”
“这个法医名叫罗云熙,省医大毕业的,超级爱吃桃子,同事们都叫她小桃子,大学刚毕业不久,前几天才调到咱们局的。”高安的副手,郑安宁姗姗来迟。他递给高安一份文件,说到“高队,死者的身份查到了,老家是叶兰市的农村,前几年到宁城打工的,生前在一家发廊工作。”
小桃子身披白大褂,一路小跑着来到高安身边,见到刑警队长,规规矩矩的敬了一个礼,随后兴奋的说到,“高队长,我早就久仰您的大名了,听说你年少成名,破获了宁城多个重大的刑事案件,而且我听说您放弃了升职到省城的机会,真可谓宁城的正义使者啊。”听到小桃子这么一顿恭维,高安愤怒的心情也稍有平复,打趣道“说你是写小说的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高安让郑安宁通知大家开会,汇总了所有支队的线索证据,基本已经理清了本案的发生过程,由郑安宁总结汇报,“案发时间在晚上九点左右,当时城中村里的大多住户都还在外打工没有回家,死者在八点左右和同在发廊打工的同事说有事便先回了家,九点钟就被杀害,可以判断凶手可能与死者有联系,死者的出租屋没有遭到破坏,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可以基本断定凶手就是死者认识的人,在死者给他开门后转身走进屋里时用棍棒敲打死者后脑,一击毙命,凶手可能对死者有极大仇恨,在死者倒地后,还对她进行棍棒打击,造成了足足28处棍棒伤,死者的手脚也被凶手整齐的切下,因此可以判断凶手有可能是屠夫或者医生。由于城中村当时几乎没有人,目前还没有找到目击者。城中村没有监控设备,附件唯一一个有监控的地区并没有查出什么可疑人员。报案人是城中村中一个拾荒的大爷,目前已经排除他的作案嫌疑。关于死者的人际关系,目前各支队还在努力调查中....”
高安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指中的香烟已经燃烬,面前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是堆满了烟头。郑安宁走进来,倒掉烟灰缸中的烟头,轻轻拍了拍熟睡了高安,“高队,到点了,同志们都回家了,我送您回去吧。”
高安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郑安宁,伸出手亲亲揉了揉太阳穴,“安宁,你先回吧,我待会再看一遍案件报告。”郑安宁看着眼前这位受人敬重的队长此刻竟然满眼疲惫,已有几分心疼,他轻声说到,“高队,您也别太累了,毕竟身体比较重要。”高安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烟头扔掉,“安宁,当初我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你知道宁城被称为什么吗?”郑安宁仔细想了一下,说到:“安宁之城吧,我爷爷当年就是在咱们警局任职,所以爸爸给我取名叫安宁。”高安轻轻摇了摇头,对着郑安宁说到:“安宁之城是宁城现在的大家对它的称呼,以前我刚任职的时候,它叫做罪恶之城。是经过了几辈人无懈的努力才有了现如今的宁城。现在发生如此巨大、凶手作案手段如此残忍的凶杀案,我怎么平静,我总是感觉要发生什么。”
郑安宁若有所思,高安轻轻朝他摆了摆手,“安宁,你先回去吧,晓楠还需要你。”
郑安宁走后,高安轻轻翻动着桌面上的早已经被他翻出褶皱的卷宗,轻轻叹了一口气,“28下,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高安自言自语到。宁城的白天总是很短暂,当太阳刚刚滑下山脊,黑暗就开始出没,贪婪的侵蚀着世间的万物。
高安的车刚刚驶出公安局的大门,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吸引住了高安,高安将车停到她的身边,摇下车窗探出头问道:“小法医,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这么热爱工作?”路灯下的人看到车中的人显然吃了一惊,慌忙摘下耳朵中塞着的耳机,解释道:“哈哈,高队长,我在停尸房睡着了,醒来就到这个时候了,我这不在这儿打车呢嘛。高队长才是真的热爱工作。”高安轻按了一下喇叭,说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小桃子也毫不客气,径直走向副驾驶,坐上了车。小桃子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叔,我叫小桃子,以后别叫我小法医了。”
高安送完小桃子回到家,时针已经划过了九点。高安刚脱下外套准备去洗一把脸,就接到了郑安宁的电话,“高队,抓到了一个非法张贴小广告的,现在和局里的人发生了矛盾,你要不过来看看,”电话中郑安宁语气急促,十分慌张,高安却不以为然,他说到“这得找民警啊,与我们刑警大队何干?”“高队,”电话那头的郑安宁舒了一口长气,“他似乎认识死者,好像还有深仇大恨。”
任何有关案件的消息对于高安来说就如同沙漠中的甘露一般,他不敢怠慢,迅速驾车赶往警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大厅此刻吵吵闹闹,一个手持摩托车头盔的中年男子正和一群警察对峙,为首的就是郑安宁,他现在正在极力劝说男子放下手中的头盔,郑安宁和颜悦色却不料迎来的确是一顿臭骂,男子顺手抄起桌上的文件夹朝郑安宁扔去,口里不断的骂着:“你们警察都是些废物。”高安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切当然不悦,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这是警局!你们这样成和体统!”郑安宁看到高安,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快步走到高安身边,“高队,他不愿意配合调查,同志们怎么劝说都没用。”高安摆了摆手,捡起被撒落一地的文件,从中抽出了一张寻人启事,递给男子,“人贩子我们当然痛恨,但是没得到允许私自粘贴,还与咱们同志发生冲突,这就是你不对了,有难处有困难,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听到高安如此解释,对面的男人还是虎视眈眈,举着头盔要高安后退。
高安还是在慢步接近,一边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对面的男子,说道:“我也有孩子,离婚后孩子跟着他妈妈,现在咱们城市里有一位杀人恶魔还在逍遥法外,同样身为父亲的你应该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如此威胁吧。既然你可能知道案件有关的线索,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随着高安的一步步接近,男子看清了照片上的孩子,瞬间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地上,外表看似坚毅的男人此刻竟然掩面痛哭,外面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却丝毫无法掩盖住男人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将这天空划开了一道口子,男人所有的委屈此刻只能从眼中流出的泪水表达。
审讯室里,郑安宁换上了警服,面前的男人也收起了情绪。男人是因为粘贴小广告和城管爆发了冲突,一旁的小贩们由于平时备受城管欺负,此刻看到有人居然敢顶撞城管,积蓄已久的情绪也开始爆发出来,于是本来小小的冲突,既然演变成了斗殴。在被民警带到派出所的时候,男人无意间看到了出租屋杀人案卷宗上的尸体。“我粘贴的根本不是小广告,我儿子一年前被人贩子拐跑了,我从叶兰市一路寻找过来,”男人的声音中还带有哽咽,伴随着屋外越来越大的雨声,显得更加凄凉,“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我儿子最后是跟着那个女人走的,她就是个人贩子!”高安伸出手打断了男人的话,“你说的女人是她吗?”说着示意郑安宁掏出死者的证件照给男子辨认,男人刚看了一眼便立刻肯定,“对的!就是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的样子。”
“看来你也调查了很多,怎么不报案呢?”高安问道
“报案了啊!但是警察总是说还在调查,还在调查,既然你们警察查不到,我就自己查,我自己找!”男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高安明显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恨意。
审讯室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了几分,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个监控设备发出的电流声。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们说那个女人被杀了,那我的儿子找回来了吗?”男人略带沧桑的询问,高安和郑安宁都沉默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告诉这位孩子的父亲,尽管他们真的很想说还在调查。
男人被放了出来,高安要求紧急开会。在会上,高安首先批评了将机密卷宗到处乱放的同志,然后,在身后白板的关系图上把受害者的身份添上了人贩子几个字。“现在我们知道被害者的另一个身份,如果证人说的都是真的的话,受害者以前是一个人贩子,而且人贩子几乎都是有集团的,如果是宁城是他们整个集团的所在地,那我们的任务就不止是查出那个凶残的杀人对象,更是要揪出那个令人厌恶的人贩子团伙!安宁,通知调查这个失踪案的专案组过来开会,我们听听孩子父亲口中的废物警察们都调查到了什么。”
失踪案专案组负责人蔡志永气喘吁吁的面对着高安的质疑,“人口失踪案一旦牵扯到人贩子就不好查啊,高队你没干过这个你不知道!那些人贩子做事根本不留痕迹,拐来的人口要不就买到山区,要不就断手断脚当乞丐,根本没线索啊!拐卖的人口还好,咱们还能依靠群众的力量,剩下的咱们总不可能一个个乞丐的去问他是不是被拐卖的,再说人家也不一定说啊!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高队,即使你逼我,不给我点时间我也查不出来啊。”
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高安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了两根。根据失踪案专案组的调查,近期宁城及其周边城市失踪人数大幅上升,宁城很可能存在一个人口贩卖团伙。高安判断凶手很可能是丢失了自己孩子的父亲,通过自己的调查发现了这个人口贩卖团伙的一员,为了泄愤,在她身上留下了28个棍伤。
“那凶手是为什么切下死者的手脚?”这个疑问却一直围绕在高安的心里。
时间还在不停流逝,大街小巷粘贴满了寻人启事。这回没有城管去撕掉这些“小广告”,因为上面多了一个市公安局的公章。
高安不想把破案的机会留给时间。他再次来到了停尸房,多年的调查经验让他坚信尸体能告诉他很多事情。
高安站在停尸房的门口许久,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小桃子。她蹲在高安面前喘了许久在缓过气,小桃子直起身理了理白大褂的领口。“久等了高队长,路上有点堵车。”高安撇嘴笑了,“你回家也穿着白大褂啊?”
“我....”小桃子一时哑口无言。
“撒谎也没点技术含量,走吧咱们看尸体去,时间紧急。”高安把手从皮外套抽出来拍了拍小桃子的头。
不知道为何,停尸房里的灯光总是阴冷的,搭配上冰冷的尸体,总让人有点毛骨悚然。身受28处棍伤的女尸还躺在那里没人认领,也许身为人贩子的她早就被家人遗忘。高安戴上手套,一只手用手帕捂住口鼻,虽然收到了妥善保存,尸体也难免发出难闻的气味。尸体上的棍伤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高安把每一出棍伤仔细查看,却并没有什么端倪,他失望的摇摇头,就在他快把白布盖到尸体上时,小桃子突然叫住了他,“高队,你说有没有人左右手都是惯用手的?”
高安觉得小桃子说的事情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在如此关键时刻她能发出这样的疑问一定有她的理由,“发现什么了吗?”高安问到
“这个尸体上的伤有点奇怪。”
停尸房里的发现让案件突然有了转机,高安再次调整了他的调查方向。可是这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案件依旧迟迟没有进展。市里的领导把事情压了下去,关于这个案件的事情在宁城几乎消失殆尽,宁城依旧保持着那个“安宁之城”的表象。但是,在高安心里这个案件却深深扎下了根,他总觉得这次的对手并不简单。
案发两周后,高安的办公室里再次炸开了锅。一名实习期的刑警吵着要找高安理论。
“高队长,你这么折磨我们根本没有用,这世界上就不存在左右手都是惯用手的人!”
郑安宁见状上前想要“请”他出去,却被实习刑警施展拳脚摔倒在地上。郑安宁好歹也是警队自由搏击冠军,怎么能受得了这屈辱,起身想要还击却被身后的高安叫住了。
“行了!安宁放他进来,我们听听他究竟有何高见。”
郑安宁不服气的理了理打斗中被弄乱的警服,不服气的看着眼前这位实习刑警,“进去吧。”
“你说世界上没有左右手都是惯用手的人,那尸体上为什么全是右手施力留下的伤痕唯独有一处是左手施力留下的,而且力度还不小?”高安略带戏谑的问道,似乎是想让这位不实高低的实习生当众出丑。
“很简单嘛,说明凶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实习生倒是不慌不忙,回答之余还用高安办公室的饮水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胡说!”郑安宁听完迫不及待地开始反驳,“痕迹侦察报告显示现场无论脚印还是物品的挪动痕迹都显示作案者只有一个人,如果是团体作案为何不把作案痕迹全部抹去!”
“那就是人家想嘲弄咱们!说不定现在他们正在某处嘲笑咱们警察竟然在做着愚蠢的调查!”实习生用夹杂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说着。
“你这是强词夺理!”郑安宁和实习生争论了起来,一旁的高安却被实习生的这番话震住了,他似乎被宁城这几年宁静的景象麻痹住了,竟没想到凶手会如此穷凶极恶。
高安把实习生从办公室请了出来,所有刑侦队的同志纷纷向这个敢和郑安宁的争论的实习生投来目光。一名警察上前搂住了他,“你知道你为啥这么久了还是个实习生吗?就你对领导那态度能转正才怪呢!”
“我管他是谁呢!俺下山的时候师傅就告诉我,让我别受了委屈。领导错了就不能说了?”
“唉,你师傅要是知道你这模样,非气死不可。”搂住他的警察摇摇头,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区域。
没有人不爱宁城的傍晚,晚霞轻柔的撒到这座城市中,无论什么季节都吹着凉爽的晚风,古时候留下来的护城河静静的淌着,没人注意到河边静静的开出了小花。
高安就这样走在熟悉的路上,这条路他走了20年,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漫长。脑海里关于这个案件的一切都混作一团,他努力在所有线索之中找寻答案,却想被套住了头的驴子,一直在原地打转。不知在脑海里重演了几遍案件的可能性,高安的思绪终于被一位拦住他乞讨的乞丐打断了。
高安看着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乞丐,看着他的年龄分明只是20出头,却佝偻着背,完全一副老头的模样。高安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人口失踪案专案组蔡队长的话,此刻他竟然真的低下头问道:“你是被拐来的吗?”
谁知乞丐听了这话,竟如见到了狼群的绵羊,惊慌失措转头就走。高安注意到这名乞丐,左手拄着拐杖吃力的向远方逃跑。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连成一线,高安在脑海里重现了一个最可能的案发过程,仿佛惊醒一般掏出手机给所有已经下班回家的干警拨通了电话要求紧急出警。
高安重新回到了办公室,不停的翻看着卷宗,把整个结论尽量完整。郑安宁焦急的跑进高安的办公室,“高队,有结果了,一队跟踪乞丐的同志发来消息说乞丐们都进了一栋新建的楼房里!”
“地点呢?”
“就是受害者所住的那个城中村!”
“好!安宁!带上装备我们出发!案子终于可以结案了!”
城中村一座新建的高楼中,三名真正喝酒的男人被突然闯进的警察下了一跳,上一秒他们还在喝酒作乐,下一秒就被拷上了手铐。也许是因为犯下了过多的过错,三人并没有做过多的抵抗,很快便承认了乞丐都是拐卖来的。
在楼房角落里一个黑暗潮湿的房间,乞丐们就睡在旧衣服铺成的地上,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全都有人为造成的残疾,这帮禽兽竟然连7、8岁的小孩也不放过,乞丐们就瑟瑟的躲在房间的角落,房间里没有灯,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当警察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暴徒们又要对自己施暴,吓得保住了自己的头。当警察表明自己的身份时他们才缓缓放下守护着自己的脆弱的手。
“你们终于来了!”几个乞丐异口同声道。
“高队,数了一下人数,12人”郑安宁从房间里出来向高安报告。这和高安的推测稍有不符,于是他自己走入房间问道:“你们中间有左撇子吗?”乞丐们面面相觑,似乎长期的折磨让他们失去了思考和回忆的能力,高安再次问道:“你们还认识和你们一样被拐来的乞丐吗?”一位年纪稍大的乞丐说到:“有,不过他们住在护城大桥的桥洞下面,他们等级不够,还不配住进房子。”
高安立即率队再次赶往护城大桥,终于在桥洞下找到了剩余的16人,包括那个和高安乞讨的左撇子乞丐也在内,当时他们正在生火取暖。高安在桥洞下还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前几天大脑公安局的寻子男人寻人启事上的男孩。
审讯室里的郑安宁一筹莫展,带回来的嫌疑人虽然承认了乞丐都是拐来的,但是始终不承认城中村杀人案是他们犯下的。“高队,在这样下去只能把嫌疑人移交给蔡队他们处理了。”郑安宁给高安打电话寻求帮助,此时的高安真正把拐卖来的乞丐一个个妥善安置,接到郑安宁的电话,高安不敢怠慢再次赶回警局。
和郑安宁对峙的是一名瘦高个的人,脸上挂着一副眼镜,但也只是挂在那里看不出一点斯文的气息,却满满的渗透出恶魔的气味。他就是个恶魔,隐藏在城市安稳表象下的恶魔。
高安做到椅子上整整盯了对面的嫌疑人一分钟,“还不打算开口吗,其他同志刚给我消息,你的同伙们都招了,现在闭口不说不见得对你有何好处。”
嫌疑人抬头看了高安一眼,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同伴会出卖自己,他伸手扶了一下眼镜,继续低下了头。
“你以为我们就查不出来吗?凭借你同伙的证词就足够判你刑了!你知道我们警察一直遵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吗?”高安继续说到,“也许你的同伴们可以提前出狱,而你还得在里面呆上一段时期。”
对面的嫌疑人开始有点情绪波动,不停的抽动着鼻子,一条腿也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高安没有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继续说到:“也许你是无期徒刑?哦不对,杀人罪说不定得判死刑呢!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高安激动的站了起来。
“我没有杀人!”嫌疑人再也忍受不住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高安。“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杀害,我们只是之前让她买过,现在早不做了,我真不知道,不知道....”嫌疑人有点情绪失控,开始喃喃自语。
高安走出审讯时,点燃了一支烟,他转向一旁的郑安宁,而郑安宁似乎也知道他想询问什么:“高队,被害人老家那边的情况我们调查过了,她家早就人去楼空了,根本没什么线索。”
高安对这个结果线索显然不太满意,他深吸了一口烟,“组织人手,调查一下受害者打工的发廊。
罪恶“天生是自然的”,美德是人为的,善也是人为的;恶存在于人的心中,就像丑存在于世界的中心一样。
——波德莱尔
第二章
叶兰市有一个名叫小花村的村庄,村庄在大山深处,交通闭塞,和它的名字不同的是它的土地贫瘠,根本开不出花,村民们虽然过得其乐融融,但是始终改变不了它贫穷的本质。前几年市领导下乡扶贫,村长用丰盛的村宴款待,谁知领导拍完照后悄悄离开了。
“邬”是这里特有的姓氏,村子里大部分剧名都姓邬,所以小花村也被人叫做邬家村。邬红云就是一名土生土长的邬家村人。邬红云的童年生活还算美好,在她18岁的时候遇到了他的真爱,就在邬红云决定和他厮守终生的这一年,邬红云的妈妈换上了骨癌,外出求医的哥哥带着父亲出了车祸双双去世,她的人生发生了转折。邬红云的真名天子告诉她别害怕,他会陪着她一辈子,却在背地里和同村的女孩约会,邬红云是个倔强的女子,她不接受负心汉的道歉,决定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在她十九岁的时候,大伯告诉她去城里打工赚的钱多,她将目前托付给亲戚,义无反顾的坐上了大伯的拖拉机。
城市里的车水马龙让她感受了繁华,却也让她喘不过气。她干过服务生,卖过早点,但都是杯水车薪,微薄的收入还不足以支付母亲的医药费。家里亲戚一遍又一遍的打来电话催着母亲的医药费,邬红云想过自杀,但为了再次看到母亲那张淳朴的笑脸,她还是选择了继续与生活作斗争。
20岁生日那天,她纺织厂的工友阿光成为了那一年唯一祝她生日快乐的人。阿光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有些斯文,邬红云也觉得他适合纺织厂这种工作,他的目标应该更加长远。于是阿光带着他辞了职,投奔了自己的大哥邹勇。
邹勇早些年开过夜市摊,在一次和顾客的争吵中被人砍伤了头,送到医院缝了八针才勉强救回一命,他却再也长不出头发了,夜市摊也因为这次事故被取缔了。三个人常在在一起谈论抱负,邹勇说他要做这一片的大哥,让所有人都臣服于自己,他对邬红云这个新人也倍加照顾。邬红云觉得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把母亲重病的消息告诉了两兄弟,谁知那一夜之后,三人再也没有聚到一起喝过酒。
“阿光,你这是带来了一个拖油瓶啊!带着她我们早晚被他拖垮!”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现在咋整?大哥?”
“得把她弄走,不过弄走之前得把她的价值榨干!我之前认识一个人,是干人口买卖的。她这种无依无靠的人最好出手,回头联系他试试。”
余三儿从小丧母,父亲酗酒成性,喝醉了就把火气发泄到他身上,终于在余三儿18岁的时候他逃了出来,他伏在一辆货车的草垛里一天一夜,火车带着他来到了叶兰市。
在社会底层多年的摸爬滚打让余三儿养成了狡猾诡诈的性格,他自认为这个社会教他的比自己父亲还要多得多。在余三儿看来,人口买卖是个暴利,他只要做个中间商就能赚到不少钱。这一天,他受邀见了一个头上有刀疤的男人。
“你说的这个不行啊,人家不呆不傻,哪会这么容易让人带走,搞不好还会出人命的啊。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更好的买卖,就看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了。”
“你说说是什么买卖。”邹勇问道
余三儿把身子凑近邹勇,一直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往里插了几下。邹勇立刻意会,短暂的思考后,他还是点了头。
那段时光对邬红云来说,似乎是久违的阳光即将温暖她的全身时突然降下了暴雨,她被莫名的收走了所有证件和通信工具。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邬红云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只不过夺走她第一次的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知道多少个没有嫖客上门的日夜,邬红云都在望着墙壁不曾存在的天空。没错,为了防止邬红云逃跑,他们把邬红云关在一个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的房间里,邬红云常常在想,为什么她如此信赖的人竟然会出卖她,她开始愤怒,想要逃出他们的束缚,然后报仇。可是坚硬的墙壁,身上一个又一个更替的男人,慢慢消磨了她的意志,她开始慢慢忘了逃跑,只希望每天时间过的快一点。渐渐的,她甚至忘记了家乡的蓝天,忘记了家中重病的母亲。
有一次邬红云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嫖客,他没有对邬红云做变态下流的事情。完事之后,邬红云穿上衣服想走,躺在床上的男人问道:“你不躺会儿吗?”邬红云吃了一惊,她她不知道做完那件事之后可以再躺会儿,于是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床上的男人往边上移了移,“过来吧。”男人说到。
邬红云机械的躺倒男人身边,她甚至没脱衣服。男人看着她轻蔑的一笑,点燃了一支烟,问道:“看你长得还不错,年纪轻轻有啥想不开的为啥来做这一行?”邬红云不敢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只是闭口不言。“要不你做我媳妇?”男人继续说到,“我带你出去?”男人的这句话似乎再次点燃了邬红云内心的火,她把头转向男人,激动的问道:“真的吗?你有办法?”男人捏了捏手上的肌肉,表示着自信。
突然,激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还没等到男人穿好衣服,余三儿就带着一伙人破门而入,“时间都过那么久还不走,想白嫖啊?给我打”余三儿指挥着手下对男人拳脚相向。邬红云可不想放弃这根救命稻草,大喊道:“这是个机会啊!打到他们咱们逃出去!我答应做你媳妇!”余三儿听此,挥舞的拳头更加用力了。
“三哥,我没有,我没想过这样,都是这个女人诬陷我的,别打了,饶命啊三哥。”男人在雨点般的拳头面前低下头,对着余三儿连连求饶。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带着邬红云逃跑,他给邬红云带来的,不过是更加厉害的折磨。从那天起,邬红云知道了,对待罪恶只能用更深的罪恶,只有自己的黑暗压过别人的黑暗,才能给自己带来光芒。天生的罪恶在邬红云心中慢慢生长。
有一天,市里的扫黄行动迫使邹勇三人带着邬红云逃跑到了宁城。
“现在这行查的很紧。我们最近先别干了”
“那我们现在干嘛?三儿哥,我们哥俩听你的。”
“干回我的老本行!不过这回,我们换个做法。”
“那个女人咋弄啊三儿哥。”
余三儿点了一支烟,迅速抽了一口后又摔在地上,“拉她入伙,把我们绑在一根绳上,她没读过多少书,不会出卖我们的!”
不出余三儿所料,长时间的折磨让她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当余三儿说到可以不让她继续卖淫,代价是让她加入他们时,邬红云想都没想的同意了。
有的人说过,如果有个人每天都给你一个巴掌,有一天突然给了你一颗糖,你就会感谢他;而如果有个人一天给你一颗糖,突然有一天给了你一个巴掌,你就会憎恨他。
小胖是邬红云拐来的第一个孩子,当她看到小胖时,长时间受到的屈辱和折磨在内心涌起,千万思绪如同波浪涌起,打到天上变成点点雨滴,浇灌了她心中那朵罪恶之花。她似乎的疯了一样,从巷子角落里冲出去。菜市场的早晨人员嘈杂,没人注意到小胖和他的父亲走散了,邬红云拉着小胖的手,飞速走出菜市场。尽管小胖又哭又闹,但是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母亲教育不听话的小孩子罢了。
“这个小孩太大了,不会有人收的。罢了,看你第一次我也不说你了,把小孩给阿光他们拿去。”余三儿对着邬红云说到。此时的邬红云丝毫没有罪恶感,反而是长期的压抑终于从胸口迸发出来,他和邹勇阿光三人又走到了一起,和他们一起折断小胖的腿,用木棍敲打小胖的身体,日复一日。
他们拐来的人越来越多,宁城的乞丐也越来越多。余三儿用买来的证件租了整整一栋楼,给乞丐们定下了制度。邬红云也在发廊找了工作,白天她是发廊女,晚上就化身为恶魔。她始终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个模样。
直到有一天,她倒在了自己的出租屋中。一个神秘的电话把她带入了死亡的深渊,她开门的瞬间,无数张曾经滋长她罪恶之花的脸在此刻竟带给她了无限的恐惧,当后脑收到冲击的那一刻,她回想起了18岁的自己,那个在田野间憧憬着美好未来的自己。也许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从她脑海中闪过的会是她家乡的田园和病床上的母亲。
懒惰之人,戒之在堕,奔跑罚之
——但丁《神曲.炼狱篇》
第三章
高安送小胖回家的时候,驾驶着车在环城高速上行驶了很多圈,一路上,他始终眉头紧锁,小胖就坐在他的副驾驶,他却一直注视着前方,因为他没有勇气去看这个男孩一眼。
小胖坐在副驾驶,头一直埋在胸前,高安给他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使他身上的伤痕显得更加明显。高安无法想象照片上那个张大嘴笑得露出了白牙的男孩竟会是现在身边这个眼神涣散,满身伤痕的男孩。高安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胖的父亲解释这一切,即使把孩子带到了他身边,也无法抹去小胖心上的伤痕。
在和乞丐们调查取证的时候,乞丐们纷纷指证余三儿等三人是当初拐走他们的人,他们有的人甚至原本就是流浪的乞丐,被余三儿他们抓起来,他们每天乞讨到的钱都要交给他们,三人还制定了一套制度管理他们,乞讨到钱多的人可以避免挨打,并且吃到好饭,为了制造惨状,他们28个人每个人都被断了手或脚。关于邬红云,乞丐们都没多少印象,只知道她偶尔会参与到殴打他们的行列当中。让人意外的是乞丐们都知道邬红云被杀了。
“我们知道她被杀了啊,我们还过去一人给了她一棍,真解气!”
“是打了他一棍子,不过那时候她已经死了啊。人不是我们杀的,杀人的那个人多少算我们的恩人,他说警察不久就会来救我们。”
“杀她那个人啊,多的不知道,他一直戴着兜帽我们也看不到他的脸啊。不过他好像挺瞧不起你们警察的,那天他让我和一个警察要钱,我当时还纳闷呢,这下我算知道咋回事了。”那个左撇子说道。
从乞丐们的口供中没办法得知杀人者的具体信息,杀人者的反侦察能力也很强,似乎躲过了所有监控。邬红云案一时间成为了悬案。
小胖的父母没有原谅高安,看到孩子的那一秒,小胖的妈妈立刻瘫软在地,小胖的爸爸一把将小胖从高安手中拉过来护在身后。他破口大骂,说警察是没用的废物,用拳头挥向高安的手臂。高安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没有伸手抵挡任何一记拳头,任由这个悲伤的父亲把愤怒宣泄到自己的身上。高安怔怔的站在车前,紧闭着双眼,他不愿看到眼前这悲伤的一幕,他努力抑制着眼泪不然它流下来,知道父亲愤怒的挥拳被一声声惨痛的哭声代替,他才任由眼泪划过他已经满是胡茬的脸。
余三儿、邹勇、阿光三人因强迫卖淫罪,拐卖人口罪,组织黑社会性质活动等数罪并罚判处了死刑。邬红云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事情结束后一周,公安局里收到了一份奇怪的信件,信封上没有名字,只是用打印体写着“懒惰之人不需要手脚”。当一名警察小心翼翼的拆开它时,吓了一跳。
信封里装的是一只断手,据查证此只断手正是邬红云丢失的断手。信封里还有一张纸,用打印体写着给高安的话”高队长,这次算是我对你们警察的宣战,给了你一点小小的提示,不然我还真怕你查不到最后呢,下次战场见,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哦”这次的落款是“城市执法者”与此同时,市检察院,市法院以及市长,同时向公安局表示,收到了装有断手断脚的信封,落款都是“城市执法者”。
一时间,这个城市执法者的出现让整座城市笼罩进了阴霾。在动员会上高安激动的表示,要成立专案组专门调查这个“城市执法者”
“所有跨过法律惩戒他人的人,都是把自己当作神的自负的家伙,我们警察作为法律的执行者,绝不能容忍这种现象。我们管他什么牛鬼蛇神,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还法律的拥护者们一个公正的世界”
一场人与“神”的较量就此展开....
未完待续
我开始写长篇小说了,因为是第一次发布,就直接把第一部分都写好了,喜欢的可以多关注我,会陆续更新连载的。其次,写文不易,若是能收到你小小的赞赏,不管多少都会给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自愿打赏,并非强求)。喜欢我的文章的也可以推荐给其他人看哦,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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