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蝉鸣阵阵,对树下呦呵着炸弹的老爷来说真是恰到好处的热闹。
洋海皱着眉头坐在石凳上,望着街上人顶着太阳形色匆匆一趟趟的走过。
“他妈卖批”洋海扭头,一个清洁工在喊。
“个龟儿”一边骂一边收拾桌子上的饭盒,然后愤怒的转身将插在木地板上的竹签扣起。“龟儿子,他非要把东西插到里面去”
洋海有些尴尬,在他脚下有一个酸奶盒,在他来之前就有,刚才还想这要不要把桌子上的自己刚吃完的雪糕袋一起收拾掉。
老太太还在骂,忙碌中与洋海对视了一下,声音逐渐变小。
太阳更加的毒辣了起来,好像要烤干马路,远处升起热浪,扭曲了空间。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晃动,女人长裙贴身,大爷掀起来衣衫,喊的更起劲了。
雪糕袋哗的一下掉在了地上,洋海刚起念想捡,想到是不是要把酸奶盒也捡起来,不过这样是不是她会以为酸奶盒是我扔地上的,迫与她才捡起来。
都不捡!她不知道看没看见桌子上的雪糕袋,假如没看到我就安稳的坐在这里就好了。
可这两个垃圾在我的左右两旁,怎么看都像我扔的。
老太太正在扫地上的落叶,一边扫一边搜寻着垃圾。她的视线更广了,洋海想。
直到大扫帚扫到脚下,洋海才把埋头从手机里抬起,诺无其事的起身,起身是赶紧重新抬起手机,皱着眉头使劲观看,像是在厘清重大的事项。
老太太走后,他又重新回到石凳,重新望着街头,发呆。
这会是真的在厘清一些事情,他或许真的做到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拒绝。虽然老太太并没有要求他去捡,但是他做了一件与平时相反的事,拒绝自己算不算完成呢?
不管怎样,他也算是迈出去第一步了不是吗?上午洋海看了一本管理的自己书,大受鼓舞,决定按书上所说从微小的事物做起,慢慢深入,形成习惯,逐渐改变自己懦弱的性格,就从每天拒绝一次做起。
书上说动机是形成习惯的底层力量,他最不缺乏的就是动机,赵坤的拿走的应急钱早过了期限,他是理发店的百元套餐精准推销人物,妈妈介绍的女朋友明天必须去见,隔壁邋遢的邻居准时要求带饭……
回忆过往,洋海不在纠结,毕竟书上说目的是持续,即使在微小的行动,只要迈出脚步,道路自宽。
石桌的凉意从肘间传遍身体,不知不觉间洋海睡着了,睡梦中来到了山林中,阳光穿过树叶,点点射入被枯叶覆盖的土地。
一只猴子突然从天而降,抓住他的背包,使劲拉扯,嘴里哇喔哇喔的叫着。
洋海吓的脱下背包,拽住背带,猴子扯住另一边,拽了两下,突然松手,快速的跑到洋海跟前狠狠地挠了一下胳膊,洋海吃痛,用甩过另一只手赶走猴子。
猴子再次抓住书包,一会又跑过去袭击洋海的腿,反复几次,洋海的衣服被抓成了破衣烂衫,每一处破洞都留着鲜血。
猴子又一次次拽住背包,猴子摇摆着巴掌大的头颅,一边拽一边吼,声音刺耳,括的耳朵疼。
阳光突然被云层遮住,无数道棕色的光飘着尾巴从天而降,瞬间填满了洋海的血窟窿。
“你干什么?”洋海突然惊醒,一个被头发遮住脸庞的人正在拿他胳膊下的书。
“我还要呢!”洋海说着把书拿到手里。
那人也不说话,定定的站在那里,洋海奇怪,但从那人的穿着他很快的判断出来,这是个流浪的人。
大热天的穿着破长袖,头发披散打结垂到胸口,浑身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土。
“你想干什么”洋海又问。还是不说话。周围的人投过目光。“是不是饿了,要东西吃?”
洋海将买了一些面包放在他的石桌上给他。那人看着食物,还是不说话,晃悠着身体,甩着衣衫。
“怎么,你不想要”
那人还是甩着衣服,用手握成拳状在头发上一扬,头发也跟着甩了起来。
“哦哦哦,不好意思,忘了水了”洋海起身走向超市。
放在跟前,还是不动不说,又用两指夹着凑近头发。洋海知道他要烟,一阵郁闷,想着就好人做到底,就算买个心安。
“一盒哈德门”洋海指着老板身后的柜台说。老板起身拿烟。
那人不知何时来到店前,突然冲了进去,转身消失在货架中。洋海一惊,要不赶紧走了,摆脱这家伙,没完没了,要是拿一堆东西出来,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刚想走,老板把烟递给了他,他赶紧掏出手机付钱。
“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出去!”老板说着要从柜台里出来撵那人,那人呜呜的大声叫着,用手中粉色的镜子指着洋海。
洋海尴尬的笑着,说他来付。老板撇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眼洋海说:“你给他买一回,天天缠着你,之前有几个人给他买东西,后来又重了几趟,在后来再没见过他们,估计是不来这玩了”
“哎,买都买了,大不了下回我也不来了。”
付钱时,洋海忽然发现柜台上除了烟和镜子还有一盒避孕套,他疑惑的看了看那人,还是默不作声的矗立着。
出来店门口,洋海刚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那人一把拉住他。
“我带你去看个东西”那人突然开口了。
嗓音混浊,沙哑中带着尖细。
“什么,什么东西”
那人又不说话了,他将镜子打开,对着镜子抚了抚头发,扭起身子,上身前倾,下身翘起,“啪”的一下拍了一下屁股。
洋海疑惑半天,难道他的家里有一个伴侣,不然他买避孕套干嘛,他的意思是让我看看他的伴侣吗?
他竟然还有流浪的伴侣。这样的人还这么注重卫生?
流浪汉都成双成对,或许我真的应该去相亲了。
恍惚间,他跟着那人走了起来,那人好像很高兴,抽出一只烟来给他,洋海看着他棕黑斑驳的手,接了过来,拿在手中。
走到街的尽头,拐过两个胡同,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建筑,墙都出奇的高,那人拐进一个红砖庇护的阴影胡同中。
洋海听着街道的吵闹声已在远处,不安的停了下来,万一那人的伴侣是他拐来的呢?我该不该救他,怎么救?
报警!对,之后不对就报警。
他想起老板说的话,我这么接近他,会不会就黏上我了。
我真不该有这个好奇心,现在跑还来的及。
想着,洋海转身。却被一个大手猛的拽回,力量大的摔了一个趔趄,差点撞在那人胸膛上。
洋海吓了一跳,萎萎的说“我突然肚子疼,对不起,我可能要回去了”
说完之后他一阵畅快,原来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拒绝是那么的舒服,相比之前好像是在自我安慰,那算什么拒绝啊。
那人听到,啪啪的拍着身体,焦急的跳了起来,身上的尘土抖入空气,在阳光下升起朦胧的烟雾。
洋海赶紧后退,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后头看,害怕那人追上来。那人就站在阳光下,像之前那样站立着。阳光照在了他的身上,身体的边缘泛着毛刺刺的金光,在他身前竖起一个阴影。
洋海突然停住,抿抿了抿嘴,他觉得他不该这么言而无信的伤了这么一个人的心,相比那些物品显的一文不值。无奈他又回去。
胡同口一片阴凉,洋海一进去就感到身体一凉,胡同的尽头是红墙封起的死路,墙下是用石棉瓦和旧木头搭起的小棚子,棚子没有门,只有一个粉色的破床单当帘子遮住。
帘子旁有一根粗木棍,套着一个链子延伸到帘子后头,我们走进,忽然从里面冲出一只大狼狗,也不管我这个陌生人,后腿支撑双腿站立着向前不停的扒拉着主人要吃的,裆下家伙因为跳跃左右摇晃着。
那人从塑料里打开一个面包扔在远处,狼狗兴冲冲的跑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洋海想着,还挺大方。
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出,跌宕着钻进帘子,一头栽在了帘后的床上,一个黑影遮住了粉色的光,那人骑跨住他,身体被死死地摁住,慌乱中,他进入头发之中,看清了后面的脸。
一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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