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S.T.G.(6)

作者: 荒原上的悉达多 | 来源:发表于2021-10-16 08:05 被阅读0次

    9月11日 星期六

    昨晚,我梦见了T被运往刑场时的情景。他身穿白麻布做成的囚衣,盘着双腿在肮脏的兽笼里正襟危坐。空中的太阳歪斜着不断下沉,坠入了远方一条半圆形的透明弧线。天空中,散发着光亮的聚光灯随处可见。它们轮番开合挡板,一齐对准那张素净而严峻的脸庞。在白光的注视下,T纤细的汗毛周围、鼻翼的两侧以及下方,都附有一层日轮般若隐若现的血色;其余的部分则像大理石般光滑惨白,衬得他的五官像大卫的雕塑那样分明端正。一群人把兽笼搬到囚车上,阒然无声,很快化作尘埃随风散去。久待的车夫佝偻着背坐在前方,将脸庞掩藏于宽大帽檐的阴影之下。他压低声调,陶醉地吼了一声狂野的号子,囚车应声开动,山路上飞扬的尘土护送着它颠簸前行。关于囚车的具体轮廓,我只有些许模糊的印象——并非是由于记忆的丧失,它所带给我的感受本身就是暧昧不清的。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囚车,是鞭子抽在马背上的声音把T拉向了刑场,或是尘土在空间中飘散、固着时的运动在进行作业。那些舒缓漂浮的微粒尤为引人注目。它们杂乱无章的行动路线像炫目的花朵一样搅乱我的心智。在这个世界里,既定的律法、寻常的公理全都溶化在了惨白的光晕中。那些微粒的阴影不断膨胀,臃肿地将虚无的空间吞进肚子里。我和它们摩肩接踵,跌跌撞撞地赶在囚车后面,不时被聚成石头状的尘埃绊倒,或在大口喘气时吞进一些形似蒲公英种子的透明微粒团。这些异物粘着在食道内壁上,呛得人头脑发昏。我四处张望周遭的世界,只有浮动的微光伴随着开合的挡板不断闪烁,如同从两片乌黑的嘴唇间流泻而出的话语的洪流。它们化作无数条苍白纤细的手臂,永不停息地将我身边那些微小的存在物编织成惹人生厌的障碍,阻挠我追赶T的脚步。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从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坠落下去,或者被强光刺伤眼睛。远方的刑场依稀可辨。正当囚车穿过一条狭窄的小道,在断头台前停稳的那一刻,我猛然间醒了过来。

    我坚信,我对T的追逐既无关乎崇拜,也无关乎拯救,而是与某种近乎畏惧的临场感有关。为了探清这种感受究竟从何而来,我不断朝着内心深处迈进,以找到我所构建出的T的模样——我确实将T视作一位罪人,但我不恨他,也不害怕他。每当我试图重现某人于我心中投射的映像时,比起那个形象本身,我更看重它是如何出现的,所以我从来不会被傲慢的期待蒙蔽双眼,因虚实间的落差而大失所望。可以肯定的是,我确实夸大了T的罪孽……我是多么恐惧啊,竟然将他视作了代替我去受罚的虚假的替身!我真正畏惧的是自己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接受审判时的景象,而T只是为我分担了这个痛苦的一份子。我追逐T,仅仅是因为我知道我想象中的所有痛苦皆会由他承担,只要躲在他身后,便可免于受伤罢了。幸好我敏锐地察觉出这懦弱的心态,不然就会和大多数人抱持相同的看法,生怕自己和T的作为有所牵涉,不由自主地伪装成愤懑的样子,并为此而感到满足。按理说,现在无人能够说清T心生歹意的真正原因,但网络上已经有与事件关系密切的人(主要是同班同学)聚成或大或小的圈子,大肆批判他所犯下的欺凌的暴行,其余的看客则安心地与这事件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不到必须表态的时刻绝不发声。

    我想,T绝不会意识到我倾注在他身上的渴望,而是会自如行使某套判断标准,用独属于自身的态度去承担他行为的后果。对此,我感到万分羞惭。他那被我强加上去的保护伞的性质,将我的卑劣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我真因他暴力的做派而恨上了他,也只能说明我把T视作了伪装成沙袋的盾牌,通过击打它的方式来自我保护,将仇恨视作为自己开脱的手段。这种审视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我以前对于暴力的看法是不真实的,也就是说,我习惯站在暴力的对立面,用坚定的口气指责它的行为是荒唐的。T那不堪一击的伟岸身躯再也无法为我阻挡由数千道目光凝成的闪电。傲慢的自责剧烈灼烧着我的身躯,让我的骨肉发出声声凄厉的哀鸣……

    为了放松心情,我去马路对面的街心公园散步,走到半途,看见一位老人开着三轮电动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自行车道上。他那年纪不大的小孙子坐在后方,半开玩笑地吟诵着老师新教的歌谣。这稀松平常的情景勾起了我不久前的回忆:当时父亲开着轿车载我进城。在某路口的红绿灯前,一辆型号相仿的电动车停在那里,也是老人载着刚刚放学的孙子。这情景使我模模糊糊地联想到一起曾经关注过的案件:酒醉的富家千金狂笑着在深夜的马路上横冲直撞,将八人碾死于车轮之下。渐渐地,我感到头脑中的幻想变得难以把控。我从前车窗看到的一派祥和的街区,不知为何,竟悄然与那位千金小姐发疯时目睹的急速飞驰的夜景迅速重合在了一起。某种自暴自弃的亢奋的心情,突然像焊接金属时不断跃动的火星,从我的躯体深处不断喷涌出来。我第一次接触到了暴力毫无征兆的诱因。爷孙二人车毁人亡时惨烈的死相,几乎在我动荡的意识中化作了血淋淋的事实。我吓得浑身燥热,满头虚汗,手脚冰凉,连忙摇晃起脑袋,想把这可怖的念头从精神洁净的素衣上甩干,但我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摆脱不断滋生的犯恶的冲动。在我感同身受的暴力中,不仅有漠视生命的冷酷,还含一种不可抑制的痛苦的怜悯之情。现在想来,我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千金小姐的共感,似乎只是出自拯救的祈愿,好像只要我这么做,就能拯救她免受酒精和冲动的侵蚀似的。这种蕴藏于天性中的怜悯收纳着世间罕有的极恶,它越是纯粹,就越是要求对恶不加保留地敞开。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倘若我只能站在恶的对立面,那份怜悯就必然会有虚幻不实的成分。这就是我无法仇视暴力的缘由。从很早开始,我的心灵就是两对矛盾不断角逐的舞台。其一:怜悯本身的善意和它对恶不加阻抗的包容所吸收的恶念之间的矛盾;其二:包容万物的感性意识与后天习得的惩恶扬善的理性意识之间的矛盾。它们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撕开了一道难以填补的万丈沟壑。一张善意的假面固着在我的脸上,它经由不属于我的理性之手制作而成,并用怪异的腔调不断地嗫嚅道:“与作恶者共情是最大的罪孽。”

    黑黢黢的果树仍健美地扎根于那片布满秋叶的沃土。倘若有人曾把宙斯的雷霆装进壳子里做成一件标本,其成品非它莫属。它枝条上数枚骨突般冒出的芽苞,让我久久无法移开视线。我并非对它们情有独钟,只是将其当作能够集中起视线的标靶罢了。靠着那些小小矛头摄人心魂的难解魔力,我捱过了一段漫长而阴冷的下午时光……

    9月13日 星期一

    审判日来临了。本来,我以为班级里的气氛会发生变化,即使不比以往更加阴郁,也至少应该凝重一些。可同学们都好像忘记了上周五发生的怪事,依然我行我素。我看出他们并非刻意闭口不谈,而是根本没有兴趣去讨论这件事,就连周末在网上破口大骂的数人也是如此。想必G和T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比他们各自小圈子里的话题以及几张能够拔高英语成绩的单词表更加引人注目。升旗仪式之前,我在课桌上发现了一个便签,叫我去教学楼后院的平房前等候。我无从判断这是谁的字迹,但某股隐秘的力量使我把它和我一直期待与之会面的某个人联系在了一起。我的不安渐渐压垮了期待,因为它同样有可能是由班主任授意,让班长或纪律委员私下里秘密举行的民意调查,或许会直接关系到T的最终处分。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成为在T的判决书上盖章的一份子。昨天下午,S将某件事透露给群聊里的部分成员,说班主任为了彻底查清T犯错的原因,花了一个小时向他询问T近两天的种种表现。看来是某些只能通过最浅薄的表象推断他人性格的学生把S和同学们交往密切的事实汇报给了老师。而做事认真的S尽管和T不熟,也不愿敷衍了事,尽量用最实事求是的态度陈述了他对T的印象,结果没有找出半点儿不对劲的地方。据说班主任也问过G,是否有所发现还不得而知。

    我从后门溜出去,在平房与教学楼之间那片比巷子略显宽敞的空地静静等候。这里是教师以外的教职人员往来频繁的地方,时常有厨师和保洁人员从平房中央的大门进进出出。这所食堂存放着全校的午间加餐。除了老师以外,只有高三学生晚自习前能在这里享受进正餐的特权。我看到一辆金属餐车从门口推出,上面摆着三大兜“开口笑”和五套摞起来的酸奶盒。那些亮绿色的酸奶盖和乳白色的盒身,再度勾起了我对校服背后的蓝白色块令人发指的规整印象。

    离升旗仪式开幕不到五分钟。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到自动售货机购买饮料,然后陆陆续续从后门绕到金属网外侧,朝着操场上散漫的队列奔去。我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拿起那张便签看了又看,突然发现背面还写着一行字,漆黑的油墨已经漫漶开来。它写道:“抽象地爱人类实质上几乎总是只爱自己。”

    T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了。我从凌乱的脚步声中分辨出了他的声音。那声音总让我觉得有些刺耳。为什么呢?大概只是心理作用。让我感到惊诧的是,他走到我面前,伸开前臂,没头没脑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用另一条手臂搂住我的脖子,像私交甚笃的好友那般亲昵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不快地蹙了蹙眉,结果被误解成惊慌失措的害羞之举,惹得他频频发笑。他有意无意地开口说道:

    “你还真有趣,叫你来你还真来了。是刚刚才发现纸条背后还写着话的?”

    我看出T是在试探我,他想通过我的反应来确证某些思考已久的假设。那流露出一股轻浮调子的神情粉饰着不可扼制的期待,这使我对T未知的先行判断感到不安。我搞不清楚,到底是该实事求是地回答问题,还是也该和T一样试探性地做出反问,以确证他对我的回应抱有何种希望。仔细一想,我当时的紧张源于担心让对方失落的恐惧,这是纯然S式的思维。对这种想法加以管控的意识,我仍没有自觉地培养出来——为此,我感到极度沮丧。

    “你是想用这句话钓我上钩吗?不用这么费事,只要有人叫我出来,无论有什么理由我都会答应。”我只得把我的行事作风坦诚相告。

    “那太好了。S还让我留神,说你是个不容易约到的人物,除非对方在思想上有与众不同之处。我怕你不愿见我,硬是随便从书里找来这么句话写在后面,看来是多此一举了。你知道我犯了事,具体怎么处理待会儿才能知道,不过肯定没多严重,即使要休学也不可能超过两个星期。不管怎么说,有些话我不愿耽搁,还是现在说出来比较好。”

    T豁达地笑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我隐约察觉出T在撒谎。他无非是在说:“我就是你想要找的思想上的异类”,但这根本无关紧要。我没有想到,T来找我的理由竟和S也有关系。我连忙询问他有关S的事,他回应道:

    “昨天,S把我叫出来,一个劲儿地问我为什么要动手打G,神经质得有些吓人。不过他压根不懂得责骂或者逼问,而是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不敢当面恳求,就用遮遮掩掩的探询的口吻在那里软磨硬泡。S说,他觉得我伤害G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尽管因罪愆而受罚的事实不可改变,但总不能把真正的想法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应该瞧瞧他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可能你早就瞧过了,实在是有趣极了(说到这里,T大笑起来)!可惜他实在太脆弱,难以承受任何正面的回应,就连旁敲侧击,稍微暗示几句都会伤害到他。好在我本来也没想把真相说出去,这种人只会好心办坏事,最后把自己也给毁掉。”

    S在群里明确表示他和T没什么交集,这就和T的说法矛盾了。我进一步询问他们之间谈话的细节,因为我更愿意知道话题是如何转移到我身上来的。T没有回答,因为他似乎已经达成了某个目的,于是转而饶有兴味地问我:

    “你觉得纸条背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本以为他会问有关他自身的问题,结果却提到了那张纸条——果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T是在提醒我,或者说是在警示我有关S这个人的本性。那个抱持着善念,不断以不同面目示人的S,其实比谁都要渴望真实,而他自我欺骗的手段完全有悖于他的最终理想,所以我一直对那沉痛的自虐抱有某种淡淡的爱怜之情。但同时,我害怕他,渴望远离他,因为我从他身上发现了我所厌弃的思维方式,而我后来又对这种厌弃本身感到愤怒不已,觉得它是被戕害我的理性强行灌输进来的。我总是关注这些不断变幻的怪诞的思绪,几乎遗忘了对S本人的体察。T的话惊醒了我,也让我感到疑惑:S的爱果真是抽象的吗?当他在施予和逢迎别人时所承受的痛苦,怎么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呢?于是我回答道:

    “你可能是在借此讽刺S,不过我不能赞同你的观点。”

    “当然,我也不赞同那句话是S本人的写照。”T说,“昨天拒绝他的请求后,他就像被魔鬼勾去了魂儿,长篇大论地讲述他对暴力成因的看法,如果没听到那番话,我还真就把他当成了个标榜自己为圣人的蠢蛋。他说:‘只有在痛苦万分的时候,人才会想去伤害别人,而且他一旦沉浸在狂躁的情绪中,就难以觉察施暴行为的后果,变得极其麻木迟钝。所以,当他辱骂或殴打别人的时候(倘若他还有理性的话),只会死死盯着曾经承受过、如今还在压抑着的历久难忘的伤痛。那些受到攻击的人的形象在他眼中是残缺不全的,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的面目,沦落成了单纯的物件——当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用这种眼光看待别人。T,我相信你的伤害只是无心之失。我和这种人打过太长时间的交道,在他们的圈子里混过,早就全看透了!被虐者感觉自己受了侮辱,就从内心深处把自卑、恐惧和仇恨转化成冲动(在此之前可能会经历漫长的压抑),宣泄到仇人或其他的无辜者头上。施暴者和受虐者根本没什么两样,恶的观念就是这么像火炬一样传递下去的!所以说,你把心中的积郁全都倾吐出来,肯定会好受些,我绝不会责怪你,因为我看透了,真的全看透了……’——嘿,真叫人感动。不过听完以后,我只想大笑一场。S已经快疯了。如果我直截了当地否认他的想法,肯定会叫他当场崩溃。除了这套观念以外,任何反对意见都能把他彻底压垮。”

    “那么,你是说S对你的分析是错误的喽?”我斗胆把话题引到T身上。

    “你应该知道循着冲动让他人受辱的家伙,当心理防线被瓦解时会产生什么反应。”T冷笑道,“要么逃向更远处的安全地带,要么怒不可遏地陷入绝望,而我现在非常冷静,待会儿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只是走个过场。我不觉得自己亏欠了G什么,也不希望让S觉得他亏欠了我什么。我承认我撒了谎,是我主动来找你的……不过我已经满足了,但愿没有让你感到不悦。”

    此时,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高年级的体育老师站在露天的演讲台上,对着话筒响亮地吹了声哨子。我和T对视一眼,匆忙跑进班级拥挤不堪的方阵中。关于升旗仪式,我没有太多印象,宣读处分结果时也没有留神注意T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的表情——一种冷漠而疏离的倦怠轻轻缠绕着周身,让人感到睡意朦胧。也许是T那古怪的自信影响了我,我现在觉得,去揣度T的任何心思都是多此一举。

    最终,T被判处严重警告处分,没有任何学生表示不满。一来他们已习惯自愿放弃提出异议的权利,二来这事和他们本就没多大关系。回到班里后,班主任义正辞严地发表了一番迂腐但看似中肯的讲话。她喜欢T的机敏和才华,也因此愈发为他的人品感到担忧。随后,仿佛是出于教师多年来养成的古怪习气,她开始口无遮拦地拿G和T做对比,用近乎宣泄的口气谈论二者在道德标准和考试成绩中的异同,结果不仅是T,连受害者G也觉得自己被当众责骂了一番。不安的气氛开始在班级中弥漫开来。不过,大家早已对司空见惯的说教感到乏味,就像日常班会课上的训话一样,仅在心中留下了些许淡薄的印象。对于后果不算严重的事件来说,即使是亲临现场的目击者,也很少会真正有所触动。随着同学间的交往愈发频繁,大家逐渐熟络起来,T和G的形象也会随之像冷却的泥塑般固化定型。如果他们选择臣服于常见的处事方式,互相冰释前嫌,没过多久,整个事件就会被遗忘,或是作为课余时间的笑谈被人所称道。不过,我相信T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的思想就像尼弗尔海姆上空飘散的浓雾,由表及里充斥着难解的谜团。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估计以后少不了持续接触的机会,我只能祈祷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受害者。

    今晚,我开始尝试创作小说。内容和主题都未定,只是描绘了一段酝酿已久但尚未成型的短剧。我反复看了几遍T的纸条,才回忆起那句话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抽象的爱人者在这世上屡见不鲜,可我唯独不愿把S看作这类人中的一员。他甘愿受苦,仅凭这点,我就能对他刮目相看。尽管S为了避免成为流言蜚语攻击的对象,打算私下解决T的问题,不愿把自己的做法公之于众,这说明他不似圣人那样胸怀坦荡,可是我呢?我连主动和T接触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愿不断反思、分析,等真正接触到人性中令我畏惧的部分,就把一切抛到一边,然后再通过新的发现拾起过去的反思——这循环看似在不断精进,其根本的动力却是畏畏缩缩的逃避。不过,S的想法也很难说,我很难看出他对自身所行之事的坚定和自豪……算了,还是别妄自揣测了,我和S的灵魂都生了病,我宁愿相信我的病要比他严重得多。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B.R.S.T.G.(6)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vgvo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