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

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从晚上就开始下，下到了天明。郑乾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就又一片雪花撞到自己的眼镜框上，他以为是旁边楼上吹落下来的杂物，可是一颗两颗三颗相继地打在他的帽子上，发出啪啪的脆响，郑乾才抬头看路灯，路灯的光晕里，拉出了几条细细的银线，他确定无疑，他的儿子跟他并排站着，儿子拉着他的手，他明显感觉到身体被拉歪了一边，然后是一声一声的惊呼，“下雪了！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

雪一会停下来，一会又是洋洋散散的，郑乾站在阳台的窗口只能借着路灯才能看到哪些雪花的踪影，然后接着这甬道和楼下的花坛，都铺上了银坛子，橘红色的光被银毯子反射着，四散着，周围就黄色红色的一片连成一片，好像是盛大的舞会的灯光，只是这时候的街道、花园和路口都是空空荡荡的。

郑乾本来是要去学校的，被这场雪打破了计划，他特意看了坐落在地下一层一个角落里的一张红色的通知单，上面是理发店的营业时间，21号也就是今天是营业的日子，郑乾本来计划好了去理发，他的头发已经格外的长了，如同过了一场长久的冬眠，如同刚出洞的棕熊一样浑身皮毛都没有光泽，长长的发梢不规则地车厢不同的方向。

郑乾需要打理一下自己，新的一年开始了，他得让自己更加精致一些，这也是他不停地在自己的额头涂抹那些冰冰凉凉的药剂一样，他期望着额头的头发再次长出来，那样它光亮的鬓角就不会很突兀。他已经不再使用洗发水洗头了，他特意买了彝族的药皂，每次洗澡都要用黑呼呼的药皂在自己的头发上细细地涂抹，然后冲洗，如此反复，比使用洗发水的次数还要多一次，他以为洗发水是商家的把戏通过损害头发来使用他们的产品，而药皂是滋养的，而且他几乎确信以前人们头发浓密鲜有秃顶的，是因为使用肥皂而非现在的化工品的缘故，他多涂抹几遍的意思自然是，药皂是传统的，传统是滋养的，自然就要更好的护理好自己的头发。

郑乾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在意自己的容貌，他的西裤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橱柜里，等待着离开的一天的到来，那时候的衬衣是整洁的，西裤是笔挺的，皮鞋是锃亮的，他背着黑色的背包，里面装着他的笔记本，一个磨粉机，一些药品还有一个冲咖啡的水壶，他就要以全新的面貌再回到那个遥远的小镇，在哪个小镇里，继续自己平凡、单调的两点一线的生活。

他在那里获得滋养，他喜爱金钱，但是不太喜欢之前赚钱的方式，那种左冲右突，不停咒骂威胁讨好献媚的方式让他觉得钱都被弄脏了，他喜欢干干净净的，你看看好好上课，你就得到钱，时间是自己的，学生们的眼睛是光亮的，好像一切都是纯净的，如同雪一样，唯独是这钱比以前少的多，他还得多想些法子干干净净的赚些钱，这是生活的必需品。

郑乾在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