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

        天边一个火闪，接着一声响雷，整个村子被震撼了。隆隆的回声撞击着山谷经久不息。人们带着惊恐出到门前的禾坪张望，仿佛在寻找那震耳欲聋的响雷落在何处。

        最先发出惊叫的是住在山坎上的马二嫂，边喊着“雷打死人啦！”边往陈家的屋场跑去。倒在田里的正是村长陈友厚，32岁竟被雷公打死了。

        马二嫂出了一身汗，跑遍了全村大小屋场，把村长被雷打死在田里的惨状反复诉说，声情并茂不厌其烦。说到死尸面部扭曲，双眼暴露，半边身子焦黑，妇女们无不掩口动容，男人驻足神情严肃。马二嫂每说一次，结尾都动情地加一句，真是好人命短，老天不长眼啊！

        村里的老老少少聚在村长家。陈友厚已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摆放在大厅的竹床上。一条白色的床单遮盖住了令人恐怖的惨状。妻子梁芝哭得昏天黑地，8岁的女儿撕心裂肺地叫着爸爸。

        陈友厚在村里算得上名人，不仅有文化有人缘当村长，也是个帅气和气的好人。入殓的时候，几个孤寡老人都哭出声来了。重重复复念，友厚是好干部，从小懂事肯帮忙。友厚是个勤快人，死都死在做事的田里。友厚三代单传没生个崽真可惜。雷公也会打错人，老陈家算是绝后了。

        丧事办得很隆重，村书记当提调。以往哪家办红白喜事少得了村长张罗？大家就像还人情一样自觉做事。到库房写礼都就高，有的人家难得大方地多送钱。谁都知道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以后的日子会更难。

        还山那天，开追悼会，镇里的领导来致悼词。对陈村长的评价很高，说他是有着高风亮节的好干部，是困难群众的贴心人，是村民致富的领头羊……陈村长的妻子梁芝哭哑了嗓子，一直在不停地耸着瘦弱的双肩抽泣，悼词倒没听清。两三天陪在她身边的马二嫂想起村长的诸多好处，对暗恋过的友厚老同学的死除了伤心难过，还有不解和愤慨。一边轻拍着梁芝的背，一边说友厚哪是短命的相，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老天不长眼睛，长了也真是瞎了眼，分不清好人坏人。梁芝突然停止了抽泣，抬头望了一眼马二嫂，像是在自语，老天怎么会没长眼睛呢，友厚溺死过我的第二胎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