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二叔突发奇想要村长给他老婆上户口。村长问二叔你老婆姓啥叫啥年龄多大二叔说不知道姓啥叫啥年龄多大;又问他老婆,又是一个不知道姓啥叫啥年龄多大。那我咋给你上户口?二叔说这么吧,干脆就叫她老婆算了。村长说想不到你秃二哥怪赵本山的,学会幽默了,你叫她老婆我叫她老婆,咱的镇长大人也叫她老婆,连普京奥巴马联合国主席都叫她老婆,到底谁的老婆?
气哼哼走了。
不管怎样,户口没上成。
吃过早饭二叔没跟老婆一块去逛街上的大超市,牵了老黄,就是一到晚上那个被称作黄大哥的那个。
此时的二叔丝毫没有昨晚上的意识,他只知道牵着老黄讨生活。搁以前叫走乡窜户,搁现在叫大街小巷,你想想空空荡荡的乡村划拉半天找不见半个人芽,上哪赚钱吃饭养家糊口。说不清什么时候,阵地就慢慢地转移了二叔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运用了博大精深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战术。二叔早出晚归二叔心知肚明,生也好不生也罢,老婆都是别人的好。自己肠子自己量,猪八戒背把烂套子人没人货没货,甭想当别人的别人。话又说回来,自己不敢想不配想,不等于别人不想。于是早出晚归自然成了他的定律。目标:城郊东北角三里开外一个叫王胡同的地方,庙会。
一通锣鼓响,好戏就开场。走过场二叔向老黄发号施令立——正——!
老黄回头看一眼主人,随手操起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棒站好,没屁大功夫,老黄把木棒丢在一旁翻起了跟头。
众人一阵笑声过后二叔照着老黄就是一鞭子,但老黄不思悔改依然故我二叔啪啪又是几鞭。这时,老黄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把小刀冲向二叔,在他脸部划出了一道血痕。在二叔哎呀呀双手捂脸的当儿,老黄叫嚷着抄起刚刚扔掉的的木棒,抡圆了将二叔打晕在地……
这时候,一百只鸟雀叽喳喳打场子上空飞过;这时候,一百朵金花打二叔眼前灿烂开放;这时候,一百个老黄抡圆了木棒打他;这时候,老黄端起瓷盘眼泪汪汪走向围城;这时候,有稀稀拉拉清脆悦耳声响在瓷盘上跳舞……这时候,一个极不协调的叫声暴起:
装的,装的,都是装的,走吧走吧,都不要给钱,骗子骗子,早训练好的!尽管如此,时不时仍有清脆响声在瓷盘上跳舞。这人看自己的喊叫被一阵风吹跑了,马上现身说法赌咒发誓,两嘴角子扑沫。为了节省篇幅咱就说个大意。
这人说,这一套都是耍猴人的看家节目。以前节目普通,观众少看客稀,打不起精神挣不了大钱,于是乎他就想到让猴子打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吸引观众眼球。至于耍猴者边敲锣边哼哼呀呀的唱歌,不过是为了掩饰掏钱目的所披上的一件华丽外衣,把本意修饰得好看些。其实这些猴子都是受保护的动物。
有人抬杠。
你说的猴子是受保护的不错,耍猴的一般也不会打猴子的,他们跟猴子也是有感情的,那也相当于是他们的一个宠物,耍猴只是一个节目的名称,而这个节目是人与猴之间的默契合作,并不能极端的认为猴子是在被耍。如果要那样认为,很多动物都是在被耍,还有更多的动物被人吃了呢?
刚才那人又说,耍猴人平时给猴子吃很少的饭,等快上场了才拿食物引诱它,目的是要它好好干活好好地表演,挣得太多太多眼泪,一个泪珠子就是一个钢镚呀,泪珠子砸地上,钢镚子跳盘里,就这道理;你的唏嘘声,换他腰包鼓,你的泪珠子,是他钢镚子,这是事实;其实呀,这人都是绝顶的聪明不比国家主席智商低。
有人又抬杠。
打猴子其实是真戏假做,你看着鞭子打的啪啪响,其实打不到猴身上,如果是真打猴子,那他们每天演出四五场五六场的还不把猴子打死了?打死了他们靠啥吃饭挣钱养家糊口?观众们有了情绪,才证明耍猴人的演出是成功的,这是不是可以叫做行为艺术?听说有个教授正准备为猴戏正名呢。
二人抬了一百个杠时,有小孩子哭,呜呜的。
这时候,有人走近二叔说,这人咋恁能装,老半天了也不起来。伸手去拉,乖乖满手是血!
刚才那人又说,装的装的,不是血,红墨水俺孙子就有,红墨水事先备好了的搁在袖子里……
又有抬杠地说,不对就是血,你闻闻腥不歪的不是血是啥,快快脸成白纸了,手都凉了救人要紧……
二叔抬出圆圈外,老黄扔下半满的瓷盘;在那白花花的钢镚欢快的舞之蹈之时二叔被抬上医院,老黄屁颠颠撵去……
大傍晚时分二叔回来了,当然后边屁颠颠跟着老黄。近来二叔有些贫血,一贫血头就晕,在老黄拿小刀在他脸上划时,就晕得想栽跤二叔强撑着晃了三晃没倒,没想到老黄提前上演了木棒打头的第二招,搁以前老黄得到指令才能实施,可是今天……又一个没想到的是,今天的老黄也不知发哪门子邪劲,下手比先前猛、狠、重,以至于真的打起来了。
老婆上超市买一大堆东西,吃的喝的玩的都有,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高兴。在二叔没回来之前,院里院外拾掇得水洗样。老黄的小屋上上下下焕然一新。地上铺着红地毯,也不知是在超市买的还是哪弄的,反正很新。以往放食盆的地方摆着一只条桌,条桌上一把紫砂壶规规矩矩端坐在八只紫砂杯中央;条桌的一端放着一只墨绿色的果盘,果盘里摆放两样水果:两只香蕉四只梅杏。老黄平日休息睡觉的草窝上置一张牙子床,红漆的。床上铺放着只有洞房才会有的那些物品,要多精致就多精致,要多丰富就多丰富。一只黄瞎瞎的十五瓦灯泡被一只大电棒置换。整个房间散发着香味,不浓。要是你第一次去,打死你也不信,就是一猴窝。
如往常,老婆接过老黄牵到猴屋拴好,然后二人吃饭。差不多每次都是这样二叔也习惯了,每当这个时候,他有种被伺候的感觉。那感觉真好。
拿酒来!
二叔吩咐老婆。三个字嚼了三万遍嚼到今天。今天二叔并没发现异样,要说异样的话除非就是院里院外比先前干净利索些。酒是本庄一个叫老烧的烧的烧酒。据说,老烧的烧酒打大明朝一直烧到现在。又据说已申报了什么气你死记录。
二叔端起酒盅一吱扭一个,连吱扭三个。其实二叔不是没酒杯,总觉酒盅子比酒杯子有意思,拿酒杯咋咋都喝不出吱扭吱扭味道。
往常吱扭三个后精气神正爽爽朗朗的,那根旗杆也会响应似的坚挺起来,打着唿哨召唤着旗帜前来飘舞,然后宽衣解带,再然后……今天咋就?刚想到这儿,二叔突感头晕,眼前金花飞舞。头晕的二叔被老婆扶着歪歪咧咧朝床走去。
接下来你知道的,就是重复昨晚的故事。二叔成了老黄,老黄成了黄大哥。黄大哥在另一间屋子里坐着二叔来到黄大哥面前,先是恭恭敬敬鞠上那么一躬,然后伸出一只手做个请走的姿势,那黄大哥俨然稀有贵客,笑吟吟地头前走了。
接着,懵懵懂懂朦朦胧胧中,看见黄大哥和他老婆牵着手上了他的床,然后黄大哥就和他老婆就大摇大摆当着他的面搂成一堆白花花的肉,再接着就是打场子耍猴。
黄大哥手持铜锣,一阵镗镗镗响过猛地断喝:还不进入状态,日娘的看我不抽死你,啪,周腚甩去一鞭!
二叔疼得吱哇乱叫,围着场子直转,那根皮条扥成一条线,在转了一百零一圈后二叔陡然清醒:八成是做梦,人和猴就是老黄和他二叔,那白天敲锣的怎么是我呢?现在——哦,他似乎明白了:白天是人的世界,夜晚是猴的世界;白天人玩猴,夜晚猴玩人。
一夜老故事。
天明了二叔懵懵懂懂醒来,梦中情形只记个大概,好像大雾中看东西不太真切。早饭后二叔去了老黄的小屋,忽见屋里精精致致,他怀疑走错了地方,不知怎的手中已经攥住拴老黄的皮条。老黄俩眼珠子咕噜噜滴溜溜乱转,脖颈子那根皮条扥了再扥,示意主人到时候了,咱走吧找生活去。
二叔带着老黄巴在城市的一角,一番前奏曲唱罢二叔一屁股崴地上,然后把老黄揽进怀。此时老黄就是一只地地道道的猴。围观者不耐烦,叽叽喳喳,你这人不玩猴干嘛来,吃饱了撑的。二叔带着老黄离开了城市的一角,走进了小吃街。
一街通吃。
太阳离地皮还剩两拃,二叔吩咐老婆:拿酒来!二叔接连吱扭三个。
这时候,夜影子跐墙,置换工作开始。
二叔又成了猴,老黄又成了黄大哥。今天的黄大哥与往日不同,只镗镗镗一通响,并不干活。奇了怪了二叔想。看客围拢来,很守规矩样,围成一个圆圈,跟谁拿圆规打的样。猫、狗、猪、羊、兔子、鸡、鸭、鹅,还有早些年养过的牛、马、驴、骡,庄子上的人大都在,那个娘死了没回来的三孬也在。会飞的会爬的会跑的,连老鼠也来了,老鼠和猫还坐在一条凳子上。老鼠摸摸索索弄出一根烟,刚擩嘴上,一朵钢蓝色的火苗扭动腰肢亲吻烟屁股。猫弄的。
二叔打孩秧子时就跟三孬一块玩,你揪我鸡鸡,我拽你蛋蛋,有时恼有时不恼。不恼俩人能穿一条裤子,恼了脸抓成鸡叨状。听说三孬眼下发了,放屁裤裆都油淌。他极想上前捅他一锤,无奈脖颈子那根皮条扥一下。
三孬你个兔子熊,快来解开皮条,你这熊货还笑!二叔大骂。这时的二叔根本不知道他的骂就是猴发出的吱吱,吱吱,你说二叔屈不屈?可是二叔能听见他们在讥笑他:
你看,这家伙屁股粉红,火烧的不狠!大公鸡。
二叔气得直咬牙:娘的,连鸡也欺负我,抽空看我不拔你毛火烧吃!
你看,这家伙腿裆里没毛了。三孬。
二叔气得直跺脚:奶奶的,仗着有俩臭钱就碜人,逮着机会扒你裤子露出你发叉的旗杆。
这时候,老婆冲过来,朝三孬面门就是一拳!
打的是三孬,疼的是二叔。一个愣怔二叔醒了。
睡得死猪样,不捣了?老婆骂。捣,就是吃的意思,比吃恶毒,纯粹骂人。吃了不该吃的、该吃你不吃,才用上捣。有侮辱、轻蔑、藐视意。
二叔胡乱洗把脸吃饭,刚操起筷子村长送来一张传票,要他立马去镇派出所,说案子破了前去结案。二叔去了。
派出所大门仍然拱成一张嘴样,一根根栅栏条如牙齿齐整整竖着但不生冷,张开嘴一下子就把二叔咬进来了。娘的到底咬我了,改日给你镶几颗金的,烤瓷的也行。
此时二叔仍把那栅栏条子看成人的牙,大门当成了人的嘴。这时侯二叔的感觉与上次来报案肯定不一样,凉爽爽轻快快的特别舒坦,他娘的,案子到底破了。等弄清了,不挑断你脚筋我就不是娘养的!二叔狠狠想。
还没等二叔弄清案子咋破的,打大门外闯进来一半大小子,蝎子蜇了蛋似的嗷嚎:俺二叔俺二叔,二婶子跟老黄跑了,走高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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