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初,一部“建议成年人”观看的电影终于登陆中国院线。
这部电影就是刘健导演的《大世界》。
该片荣获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原著剧本、最佳原创电影歌提名,并且最终斩获最佳动画长片。
除此之外,《大世界》是中国动画长片第一次,入围三大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也是继宫崎骏《千与千寻》之后,21世纪第二次有亚洲动画电影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其重要价值不言而喻。
然而排片少的可怜,票房只能用惨淡形容。
《大世界》的故事采用了章回体。
4个篇章,一个黑色的犯罪故事,像武侠小说般徐徐展开。
这个故事不难懂,甚至你还会有点眼熟。
《大世界》的英文片名是《Have a nice day》,整个故事都发生在一天之中。
工地司机小张为了给女友筹措整容费,抢劫了建筑公司投资方的一百万,老板刘叔派得力杀手“瘦皮”去追,没想到这一百万引得各路人马纷纷现身。
有隐藏在小餐馆的“民间发明家”,有女友家的亲朋,连一群搞生日party的大学生都在故事里莫名掺了一脚。
直到影片最后一刻,我都在期待小张的女友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怎么会逼得小张铤而走险?
可是并没有,就是为了整容。
顿时觉得当头一棒。
影片中最魔幻现实主义的,不是人民币和烂俗灯牌的扎眼粉色,也不是蜥蜴爬行轨道的隐喻,而是这种突然萌生的恶意。
很成人,够刺激。
你惹我不高兴了,我就一个酒瓶砸晕你,之后高高兴兴去吃酸菜鱼。
你超我的车,我就要打得你头破血流才算出气。
我想过好生活,但我没有一百万;你有,所以我要抢你。
逻辑单纯的堪比反社会人格。
可怕的是,我们对这种恶意竟然丝毫不感到陌生,拜金、路怒、看脸……哪个词都是耳熟能详。
在这里,我们能看见中国。
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苹果手机铃声,没有装修豪华的玲珑大厦,没有小资情调的西式餐馆。
看见的是破旧的修车小棚,是灰突突的工地,是一小时两块钱的网吧,是铁道旁的小招待所。
红墙剥落的尘土气间,低头族玩着开心消消乐。
影片中的人物或是秃顶,或是肥胖,法令纹和酒糟鼻让人避之不及。
穿着更是简单到随便,珍珠项链与毛躁的黄发倒显得有点可笑。
可这才是我们啊。
哪有那么多的光鲜亮丽,生活不过是困兽斗。
这个世界很大,因为它是浮生百态。
这个世界很小,因为它就在身边。
各行各业的人操着浓重的口音,每个人都做着发财的梦。
影片的故事采用电影里有不少平民金句,虽然让影片节奏稍有割裂的嫌疑,但真的戳到心窝子里。
相信看过的观众一定不会忘了那段“论自由”:
啥是自由啊?分三个阶段:
一是菜市场自由,不用看价格,想吃什么菜就卖什么菜;
二是超市自由,想买什么买什么;
三是网购自由,甭管啥代购、海淘、全球购,总之就是随便清空购物车。
末了叹一句:哎呀,我连菜市场自由还没实现呢!
这种“金句”并不是许多电影中的段子式抖包袱,它来自于真正对生活的观察。
其实我们对刘健导演的作品并不陌生。
2001年冯氏经典喜剧《大腕》中有一段令人捧腹的动画。
这段展现泰勒之死的动画,就是出自刘健之手,他的动画与电影黑色调侃的风格相得益彰,十分出彩。
2010年,刘健凭借处女长篇动画《刺痛我》杀进法国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
这部电影同样聚焦现实:因金融危机而下岗的张小军,被超市保安误认为是小偷。
《电影手册》特意撰文评论,赞扬刘健:“带着不露声色却决不妥协的态度,他的第一部叙事电影《刺痛我》标志着中国动画电影生机勃勃的回归。”
许多人对《大世界》的批评集中在它模糊的感觉上。
故事结构像盖·里奇,动画风格像今敏,黑色幽默像昆汀,人物性格凌厉像北野武,有意的江水留白像王家卫,命运轮回的内核像银河映像。
没错。
可这不就是一代人的电影记忆吗?
扪心自问,中国目前的真人电影,能将这些元素融合的十分出色的作品,似乎也并不多。
我们对动画电影总是太苛刻。
许多人对动画电影的刻板印象,也让其评价有失公允。
每当我推荐一部优秀的动画电影时,总会听到有人说:“都多大了,还看动画片?”
我们将电影分为犯罪、爱情、励志等等,要多细致有多细致。
唯独将动画电影粗暴的划分成“动画片”。
动画是一种电影的形式和手段。
路易斯·贾内梯就曾经提出过:“一般对动画的误解是其以娱乐小孩为宗旨……事实上,动画的范围和真人影片一样广。”
不少电影大师也会选择以动画的方式呈现,因为动画具有更强的可控性。
比如艾伦·帕克导演的经典摇滚电影《迷墙》,在表现两性关系时就采用了动画形式。
先锋大胆,让人印象深刻。
片尾屈指可数的制作人员中,刘健身兼导演、编剧、分镜、色指定、剪辑、配音等数职。
在空荡的电影院看着一张张线稿,仿佛错入了另一个世界。
圈子里有句话。
做真人电影的已经小康,做动画电影的还在吃糠。
中国从来不缺乏优秀的动画从业者。
但中国动画电影的崛起复兴之路,需要的不仅仅是动画人的心血。
这不应该是一个人的大世界,是整个中国带给全世界的,大世界。
作者: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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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于素人看电影
(此文为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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